241 心病難醫(二)(1 / 2)

蕭博采到底不放心,一下了值,不顧天快黑了,又到了仇府。

仇不恃坐在涼亭的扶手上,雙腿在空中來回晃蕩著,手中拿著一根長而絢麗的孔雀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在她腳下啄著穀粒的孔雀。

在這已已現暑氣的初夏,她裹著厚厚的披風,卻還時不時咳上幾聲,小珠立在她身邊,手中端著一盞茶,眉頭緊鎖。

小珠遠遠見了蕭博采,驚喜行禮,“世子來了,姑娘不肯吃飯,也不肯吃藥”。

蕭博采快步靠近,焦聲道,“四妹妹,怎麼不肯吃藥?”

仇不恃扭頭看向她,蕭博采一愣,他從來沒有見過仇不恃如此沉寂的目光。

仇不恃掩唇咳了幾聲,示意小珠退下,拍了拍身邊,“蕭哥哥,坐”。

仇不恃隻有在心情很好時才會叫他蕭哥哥,可她實在不像是高興的模樣。

蕭博采心中越發驚疑不定,卻不敢在她身邊坐下,他們已經長大了,仇不恃又是未來太子妃,母親叮囑過無數次,他不敢造次。

仇不恃嗤笑了一聲,“怎麼?蕭哥哥不敢?”

蕭博采老實道,“我們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般了”。

仇不恃又笑了一聲,“長大了?蕭哥哥要娶妻生子了嗎?”

說起這一點,蕭博采也感慨起來了,“母妃已經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說定要給我尋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她一說什麼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我就想到你三姐姐,就怕得慌”。

“你怕三姐姐?”

蕭博采撓撓頭,“也不算怕吧,就是在她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說錯了,失禮了,唉,這天下的大家閨秀跟你三姐姐大多差不多,我一想到就頭疼”。

仇不恃沉默一會,突然道,“那你不娶妻不就行了?”

蕭博采愣了愣,下意識反駁,“那怎麼行?母妃不會答應的”。

仇不恃瞧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腳邊覓食的孔雀,“今天下午太子來瞧我了,三姐姐聽說你送了孔雀給我,邀了董姑娘來瞧。

太子說怕我的病過人,下令將孔雀帶去了後花園給三姐姐和董姑娘瞧,三姐姐和董姑娘說起鄧貴妃今年剛做了一件雀金裘,雪花不附,雨水不浸。

董姑娘說回去求寧二爺幫她訪一訪哪裡能買到孔雀,太子就說將這兩隻孔雀送給三姐姐和董姑娘每人做一件雀金裘”。

若是平日,仇不恃這時候肯定又氣又鬨,說不定還要哭上半天,可這時候的仇不恃卻十分冷靜,冷靜的近乎冷寂,蕭博采聽著無端的心頭猛跳,脫口問道,“那這兩隻孔雀怎麼還在這?”

“三姐姐說,這兩隻孔雀是你送給我的,不好奪人所愛,太子說,不過兩隻鳥兒,我定然不會吝嗇,三姐姐就說她不要雀金裘,不過遣人來問我願不願意送一隻給董姑娘,我說不願意”。

蕭博采心頭微鬆,“你三姐姐不會與你搶東西,董姑娘也不是蠻不講理的,又是來你家中做客,更不會與你搶”。

仇不恃猛地抬起頭,盯著他道,“可是太子很不高興,說三姐姐和董姑娘很想要,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偏我小氣不識大體”。

蕭博采啞然,仇不恃抿了抿唇,眼眶卻還是紅了,“不識大體!我與他訂親後,他和我說過最多的字就是不識大體!說我小氣不識大體,說我嬌蠻不識大體,說我膽小不識大體,見我一次就要訓我一次,不要不識大體!”

蕭博采意識到了什麼,急得俊臉通紅,“四妹妹,不要說了!”

“我偏要說!我太祖父是名滿江南的大儒,我父親是太子少傅,是六部尚書,我母親出身百年謝氏,我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給我委屈受,就是小時候不懂事與三姐姐爭得厲害,三姐姐也大多讓著我!

可自從我與太子訂親後,就要時時忍氣吞聲,受太子的訓斥,受蘇氏的磋磨折騰,還要去去給蘇家人收屍!

自從寧郡王要與三姐姐結親的消息傳出來後,他就時時叮囑我討好三姐姐,現在連董錦兒,一個庶女生的孤女,我都要讓著她!

我這太子妃做得還不如寧郡王的小姨子風光!做著還有什麼意思!”

蕭博采嚇得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四妹妹,恃姐兒,彆說了,傳出去那可是大不敬!”

仇不恃雙眼通紅,嬌美的臉上卻沒有半絲多餘的表情,“蕭哥哥,我隻問你,如果我擺脫了與太子的親事,你願不願娶我?”

蕭博采呆住,他突然發現,雖然所有人都說仇不恃和仇希音這對雙胞胎姐妹半點不像,但這時候的仇不恃,像極了仇希音……

……

……

蕭博采心慌意亂的離開,眼底深處閃爍著隱隱的激動和期盼,仇希音倒有些好奇仇不恃和他說了什麼了,命慧中盯緊仇不恃的動靜。

天氣漸熱,仇不恃的嗽疾卻越來越嚴重,大約半個月後,仇不恃咳血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仇府。

仇希音得到消息趕過去時,仇不恃的院子已經封了起來,謝氏帶著幾個嬤嬤丫鬟站在院外的一株櫻桃樹下。

正是櫻桃成熟的時候,翠綠的樹葉間豔紅點點,清晨的風間或拂過,櫻桃與枝葉齊簌,美好而寧和。

仇希音上前行禮,問道,“母親,四妹妹她,是真的?”

謝氏的目光落到她額前的烏發上,半晌方道,“裴防己說有七成像”。

仇希音默了默,道,“母親,我想進去看看”。

“你去了無用”。

去了無用,所以你身為母親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院子外麵等嗎?

仇希音咬了咬唇,做出不甘心的模樣來,卻沒有再說。

不多會,仇老太太、花老太太和仇寶珠也趕了過來,謝氏隻用同樣的話打發她們,好在她們也好打發,根本沒有人提出要進去瞧瞧。

時間一點點過去,仇老太太和花老太太年紀大了,都有點站不住了,按理說謝氏該客氣兩句,請仇老太太和花老太太回去等消息,可她好像根本忘了這回事,盯著腳邊零星落著的櫻桃發呆,仇老太太和花老太太隻好陪著硬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