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艾利克斯、阿米莉亞和洛裡王國的國王一起回到了亞特蘭蒂斯。
埃德娜已經在王宮門口等著他們了，在看到洛裡王國的國王的時候, 她就知道, 艾利克斯已經拿到了月光草了。
“我和國王陛下一起去看看父王。”艾利克斯說。
埃德娜點了點頭，她輕聲說：“去吧, 之後, 你可以去和所有人告彆了, 國王的情況越拖隻會越糟，需要儘快沉睡。”
艾利克斯點點頭, “我知道了。”
亞特蘭蒂斯的國王就躺在床上，即使是人魚本身因為常年見不到太多陽光，所以膚色偏白，但國王的臉色幾乎是慘白的, 在你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能夠分辨出這種不正常的麵色。
國王的唇上血色儘數褪.去，嘴唇皸裂，他躺在床上, 在看到艾利克斯和洛裡王國的國王時, 虛弱地抬起手。“已經……一百多年沒見了啊。真可惜，重逢的第一麵，我看起來這麼不體麵。”國王的聲音裡帶著許多氣音, 他斷斷續續地對洛裡王國的國王說著。
洛裡王國的國王坐在床邊, 他握住了國王的手掌, “你沉睡的時間一定會比我短上許多的, 再過上幾個月, 我們就能找到治療你的方法了。”
國王笑著點點頭，“希望我一覺醒過來，你們還是舊時的樣子。不過，我等了你一百年，也是時候讓你等等我了。”
洛裡王國的國王也笑起來，“放心，我一定有足夠的耐心。”
在洛裡王國的國王和自己父王交談的時候，艾利克斯默默離開了房間，給這兩位久彆重逢的老友留下了單獨的空間。
埃德娜就站在門口，看到艾利克斯出來，她抬頭問道：“裡麵說完了？”
“在給他們點時間吧，大概，這就是最後一次相見了。”
埃德娜瞪了艾利克斯一眼，“你這麼不相信我嗎？”
艾利克斯隻是搖搖頭，“並不是不信任你，隻是，總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埃德娜垂下眼眸，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艾利克斯卻突然看向埃德娜，“我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埃德娜抬頭看向艾利克斯，問道：“什麼交易？”
“我把我的聲音給你，用來交換你之後，用我的聲音和葉之聯係。”艾利克斯說，“不然，時間一久，她一定會發現的。”
埃德娜果斷拒絕了艾利克斯，“我不做這種事情，你完全可以像和彆人告彆一樣，去和葉之告彆，為什麼要欺騙她？”
“因為我確定彆人不會和我一起沉睡，但我不確定葉之會不會這麼做。”艾利克斯說，“你也不想看到葉之和我一起，陷入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的長眠吧？”
向來言出必行的埃德娜猶豫了。
她能夠看出葉之對艾利克斯的愛，她也不確定，葉之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會不會選擇和艾利克斯一起長眠，而她……確實不願意看到這件事情的發生。
“她還有自己的事業，有朋友，有親人，還有那麼多愛她的人，她不應該和我一起沉睡，在我可能永遠不會醒來的情況下。”艾利克斯的聲音低沉，“洛裡王國至少知道，他們將在一百年後醒來，但我們，根本不知道這場長眠的期限是多久，幾十年，一百年，還是上千年？”
因為隻有僅剩一顆的月光草，所以想要沉睡需要所有人一起，而喚醒，也是所有人一起喚醒的。所以，即使之後埃德娜不忍心看完全沒有需要的容葉之沉睡那麼久，她也不能提前喚醒容葉之，因為這需要用國王和艾利克斯的生命作為代價。
“算了，我同意這一筆交易。”埃德娜說道，不過她補充道，“但你剛剛那句話裡有一點說錯了，你們根本不可能沉睡上千年，魔法陣最多讓你們沉睡三百年，三百年後，無論有沒有研製出藥物，你們都必須醒來了。”
艾利克斯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種時候，你還要計較這些嗎？”
“我是很嚴謹的。”埃德娜說。
“還有一件事情。”艾利克斯說道，“我在葉之那裡留下了一個魔法製成的冰雕，在我沉睡後，我留在上麵的法力會慢慢消散，到時候葉之很可能會發現不對，這還要你幫我一下。”
“你怎麼這麼多事？”埃德娜說道，“跟你說了，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從沉睡裡蘇醒了，你怎麼就是不相信？”
“拜托。”艾利克斯注視著埃德娜，說道。
“算了算了，你大概是第一個讓我虧本交易的人，這都是看在葉之的麵子上。”埃德娜說著，“你先去和所有人告彆，弄好之後就來找我。”
“謝謝你。”快要到了沉睡的時候，艾利克斯的臉上反而一直帶著笑容，他微笑著向埃德娜道過謝，然後去和所有人告彆。
在和所有人告彆之後，艾利克斯並沒有先去找埃德娜，而是一個人來到了海神石旁。
艾利克斯取下自己的手腕上的手鏈，又拿出了容葉之之前送給“另一位”艾利克斯的鑽石手鏈，將它們都放在了海神石上。
“最尊貴偉大的海神陛下，亞特蘭蒂斯的王子，艾利克斯，在這裡向您致敬。”艾利克斯跪在高大的海神石旁，低聲說著。“以亞特蘭蒂斯王子的名義，我想解除我和容葉之之間的海神契約，望您準許。”
艾利克斯在海神石前跪了很久，他終於聽到了海神低沉的聲音。
“亞特蘭蒂斯的小王子，你已經明白了，一個人解除海神契約，你需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艾利克斯點頭，“我已經明白了，海神陛下。”
“我知曉你前來解除契約的原因，但你應該對你立下誓言的戀人忠誠而無所隱瞞，你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不能免除你的懲罰，你明白嗎？”
“我明白。”
“不過，看在你們立下誓言的方式與旁人不同，也看在你並未背叛你的戀人，我會減輕對你的懲罰。”海神緩和了語氣，“在你的戀人自願來到海神石旁，與你解除契約前，隻要你在大海裡，每一次遊動，海水都會像刀尖一樣刺痛你，但它隻會給你帶來疼痛，不會給你造成身體上的傷害。這樣的懲罰，你可接受？”
“感謝您的慷慨。”艾利克斯說道。
海神歎了口氣，“你自行離去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海神便沒有再出聲。整個海神石周圍就隻能聽到艾利克斯的呼吸聲。
艾利克斯晃了晃自己的尾巴，果然如海神說的一樣，他每一次晃動尾巴，都能感受到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艾利克斯強忍著疼痛，向埃德娜的家裡遊去。
埃德娜在剛剛看到艾利克斯的時候，就被他的滿頭汗水嚇了一跳。
“你的病又發作了嗎？”埃德娜有些焦急地問道。
艾利克斯搖搖頭，他並沒有告訴埃德娜原因，隻是說：“等我先給葉之打個電話，然後我們就開始吧。”
說完，艾利克斯便撥通了容葉之的電話。那邊，容葉之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艾利克斯？”容葉之那邊聲音有些嘈雜，“離開這麼短的時間，你就想我了嗎？”
電話這邊的艾利克斯笑著點點頭，“是啊。”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因為我也想你啦！”容葉之說道。
艾利克斯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大祭司的聲音，“廣天白日之下，還有一位老人家站在這裡呢，你能不能收斂一些？”
然後是容葉之的聲音：“我有男朋友就樂意這樣，你管不著。你找個女朋友天天和我炫耀，我絕對一句話不說，還祝福你們。”
艾利克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通過小靈通傳給了那邊的容葉之。
“我在和大祭司聯係製作魔偶，你知道，我在洛裡王國的edge暫時沒有招到人手，我就想著做一些人偶幫忙看店，今天已經有很大進步了！我覺得我在魔法上很有天賦，大概再過上兩天我就可以製作出真正的魔偶了！”容葉之的語氣很興奮。
“恭喜。”艾利克斯笑著說。
“等到魔偶製作好的那天，你要來看看嗎？”容葉之說著，“或者我帶著魔偶去找你？這可是我第一次做出來這樣複雜的魔法工具，非常有紀念意義！”
“我會的。”艾利克斯笑著說。但他知道，他大概永遠可不可能見到葉之親手製作出的魔偶了。
話題本身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艾利克斯也應該掛掉電話，將聲音給埃德娜，然後去沉睡。但他一時舍不得掛掉這最後一通電話，隻沉默著聽對麵容葉之的呼吸聲。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剛剛去科拉沒多久，我們第一次通話的事情？”容葉之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我還記得，我們誰都沒舍得先掛斷電話，所以最後是倒數三二一，一起掛斷的電話，不然我們今天也這樣？”
艾利克斯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那我數啦？”電話那頭的容葉之說著，“三……二……一……”
艾利克斯閉上眼睛，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鈕。
那邊，容葉之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忙音，輕聲說了一句“再見”，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
“我要開始了。”埃德娜對艾利克斯說。
艾利克斯點點頭，“開始吧。”
埃德娜口中吟誦著複雜的咒語，艾利克斯感受到喉嚨處傳來的疼痛，忍不住用雙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一團橙色的光團出現在艾利克斯的喉嚨處，在埃德娜的咒語作用下，那團橙色的光團慢慢漂浮起來，最後離開了艾利克斯的身體。
艾利克斯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埃德娜將艾利克斯的聲音放到了一個海螺裡麵，妥善保存了起來。
“你還需要給我一部分你的魔力，我才可以幫你保持那個冰雕。”埃德娜說道，她拿出了一個瓶子，“放到這裡麵就可以了。”
艾利克斯引導著自己體內的魔力，直到它們灌滿了那個瓶子。
“可以了。”埃德娜說著，“現在去王宮吧。”
在從埃德娜的家到王宮的一路上，艾利克斯都能感受到自己魚尾上傳來的疼痛，如果說，其實刀割一樣的疼痛不不算多麼劇烈，但當你沒一次甩動尾巴，都能感受到一次刀割的疼痛，那些持續不斷的疼痛連在一起，反而更加磨人。
艾利克斯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埃德娜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她轉頭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了。”
問完，埃德娜才想起來，艾利克斯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她索性拿出一瓶魔藥，遞給了艾利克斯，“是止痛藥，不管什麼，應該都有些用處。”
艾利克斯擺手拒絕，卻被埃德娜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埃德娜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惡狠狠的，“快喝下去。”
艾利克斯索性喝下了那瓶魔藥。
但即使埃德娜是最出色的女巫，她也不能改變神明對艾利克斯的懲罰。即使喝下了大概是世界上最有效的止痛藥，艾利克斯的魚尾上還是傳來陣陣疼痛。
艾利克斯額頭上的冷汗越冒越多，好在，他們終於到了王宮。
王宮前有一塊石頭，它在亞特蘭蒂斯已經呆了大概一萬年。
艾利克斯遊到這塊石頭旁，輕輕撫摸著石頭已經被海水衝刷得非常光滑的表麵，他無聲地向石頭道彆，隨後才和埃德娜一起進入了王宮。
艾利克斯和埃德娜來到國王休息的房間。
國王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在艾利克斯去告彆的那段時間，埃德娜已經畫好了魔法陣，她示意艾利克斯躺在國王的身邊。
艾利克斯卻先拿出了容葉之送給他的那個耳環變成的小雕像，他無聲地說了一句“再見”，然後才躺在了床上。
艾利克斯閉上眼睛之前在想，自己又騙了葉之一次，她大概永遠不會原諒他了吧？
那邊，埃德娜站在房間外，念出複雜晦澀的咒語，魔法陣的光芒越來越亮，最後，一整片強烈的白光淹沒了整個房間。
等埃德娜再一次進入房間的時候，艾利克斯和國王都已經停止了呼吸。但他們的麵色平靜，埃德娜知道，他們隻是暫時沉睡，很快就會醒來。
埃德娜找來侍從，將艾利克斯抱回了他的房間。
“再見，做個好夢。”離開房間前，埃德娜輕聲說道。
*
洛裡王國。
容葉之經過了無數次嘗試後，終於成功地做出了一個魔偶。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在魔法方麵的天賦。
連大祭司都說：“你確實還算有天賦，不過比起我來還是差上那麼一點點，當然，在魔法上的天賦想和我比還是很困難的，你也不用太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