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澤理直氣壯地回答:“因為我有錢,而且我懶。”
陸平:“……”ok,fine,沈少爺不愛運動的人設屹立不倒。
沈雨澤問:“你們在咖啡廳裡還做了什麼?”
“還能做什麼呀,就聊天呀……”陸平覺得自己被沈雨澤傳染了,他居然真的沒有再糾結浪費電話費這件事,整個人懶散地窩在床裡,溫吞地問,“沈雨澤,我的英語發音是不是真的很難聽啊。上次老師叫我起來讀課文,我一開口,班裡人都在笑。”
“沒關係,多聽多練就好了。”夜已經深了,沈雨澤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忽遠忽近,“以後想學的話,隨時來找我。”
熟悉的聲音縈繞在陸平耳邊,在寂靜的深夜,像是一首低沉的催眠曲。
陸平把手機放在枕邊,閉著眼,打了個哈欠:“我總不能總占你的便宜……這樣吧,如果你其他科目不會的話,也可以來找我。”
沈雨澤說好。
陸平厚著臉皮提出要求,說要先驗貨。
沈雨澤問他要怎麼驗。
“不如……你先給我讀一段《傲慢與偏見》吧。”陸平說,“要英文版的,讀的好聽一些。”
“你把我當英文點讀機了嗎?”沈雨澤無奈極了,但他並沒有拒絕陸平的要求。
主臥內,沈雨澤關掉頭頂的大燈,隻留下櫃旁一盞昏黃的台燈。陸平隻知道主臥與次臥僅有一牆之隔,卻不知道兩間臥室的床就貼在那麵牆的左右,床頭與床頭距離不過數尺。
在這個安靜的夜裡,少年倚在床頭,輕聲誦讀著手中的英文書;而在那扇牆的另一側,男孩陷在柔軟的被褥中,傾聽著電波裡傳來的熟悉且溫柔的聲音。
明明他們隻說了幾句話,陸平卻覺得越來越困。可能是這沉醉的夜,可能是那杯度數過高的酒,可能是熱乎乎的熱水澡與貼身的睡衣……總之,陸平的上下眼皮逐漸黏在了一起,整個人輕緩的,柔順的,毫無抵抗的,向著混沌的夢境深處沉了下去。
在墜入夢鄉之前,陸平隱隱約約地聽到沈雨澤在朗讀整部中,最著名的一段台詞。
那段台詞,是達西先生在伊麗莎白麵前,傾訴的一段內心剖白。
——“Iotfixonthehour,orthespot,orthelook,orthewords,whichidthefoundation.Itistoolongago.IwasinthemiddlebeforeIkhatIhadbegun.”
我說不清究竟是在何時何地,是在某個時間點,是看到了什麼樣的你,聽到了你說過什麼樣的話,使我陷入了這段關係裡。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當我發現我已經開始在意你時,我已經走了一半路了。
……
陸平做了一個夢。
當然,每個人最開始進入夢中時,都不會察覺到自己在做夢。尤其是這個夢非常的現實、就像是陸平生活中一個隨處可見的片段剪影。
他夢到自己坐在教室中,正如往常一樣,對著一張英文卷子撓頭哀嚎。
夢中的他,忽然想起沈雨澤曾經答應過他,不管他有任何英文問題,都可以向沈雨澤請教。
於是陸平立刻轉向了身旁——啊哈,沈雨澤就坐在那兒,就坐在他一臂之隔的地方,手裡轉著一隻圓珠筆。
班主任吳老師是嚴令禁止同學們轉筆的,因為轉筆時筆油會甩的到處都是,而且一旦圓珠筆落地,發出噪音,會影響其他同學。但沈雨澤向來特立獨行,從不把各種規矩放在眼裡。
陸平早就發現了,沈雨澤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五指纖長。那支圓珠筆繞著少年的指節飛速旋轉一周,又靈活地回到了他的掌心,他的動作輕盈又靈巧,極具觀賞性。
陸平盯著沈雨澤轉筆,一時間看入了迷,直到沈雨澤手中的筆“啪”一聲落在桌麵上,陸平才恢複了神智。
沈雨澤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他有什麼事。
陸平如夢初醒,趕忙推過去手裡的卷子,讓沈雨澤幫他講題。
陸平的英語太差了,沈雨澤講了一張,又一張,又一張,又一張……等到所有卷子都講完了,陸平居然又拿出了一張!
但夢裡的陸平居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了沈雨澤。
可是沈雨澤忍不了。
突然間,他們兩人所處的背景變成了另外一個地方:他們不再在教室裡,而是突然出現在那家咖啡廳裡。
他們麵對麵坐在咖啡廳一處隱蔽的角落,周圍喧鬨的同學都消失了,桌上的課本也消失了,變成了兩杯酒。
陸平嚇了一跳,不明白他們怎麼莫名其妙換了一個地方,可是不等他想明白原因,沈雨澤忽然逼近了他,雙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肩膀。
“陸平,”英俊的少年盯著他的眼睛,語氣裡隱含著某種他不懂的怒氣,“難道你周五的晚上約我來咖啡廳,隻是為了讓我給你講英語題嗎?你隻是在利用我,為了多拍幾張照片,欺騙你網上的粉絲對嗎?”
陸平應該解釋的。他應該告訴沈雨澤,在他眼裡,沈雨澤一直是個遙遠又燦爛的存在,他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藏在陰影裡的自己。
他拚命向沈雨澤奔跑,他隻想接近光、成為光……而不是替代光。
但不知道為什麼,陸平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全身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沈雨澤向他緩緩傾身,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沈雨澤精致的五官毫無保留地占據了他的視界。
壓住他肩膀的那兩隻手滾燙至極,不允許他有任何閃躲……
然後——然後——
——“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刺耳的鈴聲叫醒了睡夢中的陸平。
陸平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些怔愣地望著自己所處的這間豪華的房間。
他想起來了……昨晚,他去咖啡廳找外教,結果莫名其妙和埃裡克起了衝突,是沈雨澤帶他回了家。
手機就躺在他的枕頭旁,鬨鈴是五點半的——這是陸平周一到周五固定起床的時間,他要早早起來,陪媽媽去出攤。本來周六他可以睡到自然醒,昨夜入睡前卻忘了關閉鬨鈴。
不過,幸虧有鬨鈴……幸虧有鬨鈴。若是沒有鬨鈴的話……
陸平腦子一片混亂,他抱住腦袋,哀嚎一聲又縮回了床裡。
天啊,他到底做了個什麼夢啊。
明明沈雨澤對他這麼好,他卻在夢裡把他當作了埃裡克的同類人——隻是因為自己白嫖了一個英語老師,夢中的沈雨澤就要對他動粗!
天啊,他真是愧對那麼好的沈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