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 32(1 / 2)

鏡中色 時玖遠 6556 字 1個月前

葉芸近來活很多, 不少年輕的女客人上門指定要葉芸替她們做衣裳。這大概歸功於前陣子葉芸整日熬到深夜所帶來的意外收獲。平時店裡大多是客人拿著布上門,指明要做什麼樣的衣裳,葉芸很少有機會將一些新奇的想法融入到客人身上。

她曾在雜誌書刊中看到過不少流行元素,習慣把一些好的想法記錄在本子上, 偶爾翻來看看, 拿著布比對研究。再加上這幾個月她在外麵跑的多, 視野慢慢開闊起來, 所見所聞逐漸豐富。期間路過幾次百貨公司,她壯著膽子進去逛過,不過舍不得買那些奢侈貨,大多是抱著學習的心態, 看看那些高檔成品衣的款式麵料, 這些都給了葉芸很多的靈感和啟發。

於是回到家, 她便會利用手頭的布料, 再加上店裡剩餘的邊角料, 做一些大膽的嘗試。做完了, 她穿在身上,久而久之, 她的身影成了活招牌。

二尾巷的女人們一般接觸不到太時新的樣式,不過她們追求時髦,也會互相攀比。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筒子樓裡的女人開始關注葉芸的穿衣打扮,她要是哪天做了件款式新穎的衣裳, 隔天就會有人拿著布跑到她店裡, 指明要做跟她身上一樣的。

和張裁縫的數年如一日不同,她雖然手藝好,但做衣循規蹈矩, 平日都是根據客人的要求進行更改。然而葉芸卻不同,她總會先仔細詢問喜好、款式、長短、有沒有穿去的特殊場合。耐心聽完後再根據客人的身形、年齡、氣質,溫聲細語地給出一些意見。

她看著是內斂保守的性子,在對待服裝上卻屢屢彆出心裁,創新大膽。

明明是差不多的布料,到了她手上總能翻出不同的花樣來,哪裡打褶,哪裡縫扣,哪裡繡樣,她似乎對服飾有著獨到之處。在她身上既有張裁縫細致入微的身影,同時並存著屬於她個人的做衣風格,兩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讓她在傳統和創新之間遊刃有餘,也讓她愈發受到周圍年輕客人的青睞。

出伏以後,天氣本該涼爽,近幾日不知怎的,氣壓總是很低,像有一場暴雨而至,然而持續了好幾天都沒能降下來,空氣中濕漉漉的。

葉芸平時從裁縫店走回家,不緊不慢倒也不覺得難耐,頭一次騎著新車回來,緊張加上興奮,騎到家停好車,已是有些悶熱難受。

她抬起手鬆掉了領口的紐扣,踏著小皮鞋往樓道走。

這是她住進筒子樓裡再尋常不過的一個下午。人們陸續從單位回來,小孩寫完作業在樓下三五成群跳皮筋、玩方格,一樓住戶養的土狗搖著尾巴跑來跑去。殘陽漸落,隔著厚厚的雲層發出熏黃吊詭的微弱光線,有些像小時候村裡土影戲幕後的光,真實存在,卻在某個瞬間透出一種虛幻感。

本應徑直走向樓道的腳步,因著這層虛幻感,步伐略有停頓,葉芸側過視線向著天邊多瞧了眼。正是這一眼的遲疑,“嘩啦”一聲,從天而降的水正正好潑到她腳前,水砸在地上濺濕了她的鞋子。

周圍小孩子停下來看她,幾條土狗嚇得不停吠叫。葉芸被這不知從哪潑來的水驚得臉色驟變,她抬起頭張望了一圈,忙碌的走廊一如往日。燒飯的、掃地的、嘮嗑的,整棟樓的景象在她眼前晃動,映著天邊的魅影,像一座古怪而嶙峋的巨山。

少頃,她收回視線走入樓道。在離家還有一層的轉角,葉芸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朝另一頭走去。

她的身形款步出現在走廊,長發挽在腦後,露出精致秀氣的五官。白家住在樓上,葉芸卻走來這層,不免引得這層住戶的注意,直到她在呂家門前停了下來。

呂萍正彎著腰舀米,視線中感覺有道身影,她轉過頭時,葉芸安靜地立在她身後,身上是樣式新穎的素色尖角領襯衫,配上高腰格子裙,這一身裝扮將她細窄的腰線拉高收緊,溫軟窈窕的曲線牢牢鎖住人的眼球。

呂萍放下舀米勺,直起身來打量了她一番,露出笑意:“才下班啊?”

葉芸垂著視線,看著皮鞋上濕漉漉的水珠子,聲音平靜地聽不出一絲波瀾:“水是你潑的嗎?”

呂萍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瞧去,失笑道:“我好好拿水潑你做什麼?”

葉芸偏過頭,看向擺放在走廊的木頭臉盆架,抬起食指順著臉盆邊緣劃過。

呂萍緊盯著葉芸,在她的手指觸碰到臉盆的一瞬,稀鬆平常的表情漸漸透出一絲異樣。

葉芸提起手腕,撚動指尖的潮氣,看向呂萍,目光澄澈而清透:“你要是有氣,可以當麵來找我,沒必要總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我把你當朋友,這樣挺沒意思的。”

呂萍皺眉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潑你水,也沒對你怎麼樣吧?什麼叫我對你有氣,我還說你對我有意見呢,沒瞧見的事賴在我身上,這也不像你能乾出的事啊!也就是你,旁人我早開罵了。”

葉芸眼睫微垂,鼻尖泛了紅,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

“我那件裙子呢,和你沒關係嗎?”

呂萍嘴角下拉,臉上隱隱有了怒意。

“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弄壞你的裙子,我白天不要上班的?你不信可以去我單位查查我有沒有請假記錄。”

呂萍腰板子挺直,說起話來盛氣臨人,一副被冤枉的氣憤模樣。

反觀葉芸,清清冷冷地望著她,水盈盈的眸子裡盛著抹黯然。

麵對呂萍的據理力爭,葉芸稍加沉默了會兒,開了口:“裙子不是用裁布的二號剪子剪開的,也不是尋常能見到的三號或四號,根據布料的鈍口長度和劃開的紋路來看,剪口較細,用的是刀刃10寸的紗剪。當然了,紗剪比較小,藏在袖口裡不容易被發現,但是這樣也就把自己暴露了,這10寸的紗剪不是哪家都有的,愛娟剛好有一把。不過我去問她的時候,她說,是你讓她這麼乾的。”

呂萍的表情有細微的扭曲,當即矢口否認:“什麼叫我讓她乾的,她要不想這麼做,我說話管什麼用?”

天光更暗了些,外麵起了風刮進走廊,呂萍的發尾被風吹起。那一刻,她看見了葉芸逐漸冷淡的眸光和在她臉上從未見過的疏離。

呂萍臉色倏地煞白,突然反應了過來。

葉芸做裁縫整日與布料打交道,心思又細膩,呂萍根本沒懷疑她對布料劃口的判斷,就脫口而出急於否認,然而這句話說出口,已是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