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隨著高校招生的重大改革,大學校園又變得欣欣向榮。路過亮著燈的教室時,葉芸驚訝道:“這麼晚他們還在上課?”
“自習教室吧,想不想進去?”
“能進去嗎?”葉芸問。
白聞賦停下車,人就要往裡走。葉芸趕忙叫住他:“要給人發現了怎麼辦?”
她往裡望了眼,囁嚅道:“彆進去了。”
白聞賦無所畏懼地睨著她:“給發現了又怎麼樣?能吃了你?”
說著他從後門大搖大擺走進教室,在最後一排找了個空位坐下,側過頭瞧著葉芸探頭探腦的樣子,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葉芸在門外徘徊了半晌,確定沒有人找白聞賦麻煩,才從後門溜了進去。
事實上,大家看書的看書,書寫的書寫,幾乎沒有人發現他們走進教室。葉芸坐下來後,心臟還在砰砰跳。
雖然來白家已經有大半年了,但她跟白聞賦接觸的很少,平時在家裡即便碰上,也不過是她叫他一聲大哥,他應一下,僅此而已。
唯獨幾次在外麵碰上,現在想來都伴隨著一定程度的心驚肉跳。
葉芸低著頭問他:“你一直這麼隨心所欲嗎?我是說你好像沒有害怕的。”
她側過視線:“但是旁人都會怕你。”
白聞賦單手撐著下巴,眼裡透出散漫不羈的光:“因為我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葉芸剛來到白家就疑惑過的問題,當初聞斌一帶而過,如今白聞賦卻用一種近乎坦蕩的答案告訴她。隻是他似是而非的口吻讓葉芸無從判斷真假。
教室裡有書本的翻閱聲和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周圍縈繞著很濃的學術氛圍,葉芸兩手空空的樣子顯得格格不入。
儘管根本沒有人回過頭來看她,葉芸依然感覺有些不自在,她用氣音小聲對白聞賦說:“我們沒有書這樣乾坐著,會不會有些奇怪?”
“想看書還不簡單。”
白聞賦起身往前麵走去,葉芸怔怔地盯著他,隻見他拍了拍前排一個小夥兒,兩人交流了兩句,男生回過頭盯葉芸瞧了眼,隨後從抽屜裡拿了本書出來遞給白聞賦。
白聞賦再次走回葉芸身邊,將那本關於法學的教材給了她:“沒什麼其他書,湊合看吧。”
葉芸接過教材,眉梢儘是欣喜:“你在大學還有認識的人?”
白聞賦打了個哈欠:“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不妨礙我跟好人交朋友。”
說完他就趴了下去,閉上眼:“我睡會,想走叫我。”
葉芸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很困的樣子,趴下去就沒再動過。
自從兩個月前聞斌的噩耗傳來家中,白聞賦似乎夜裡就總是失眠。葉芸起夜,經常見他靠在走廊抽煙,眉宇之間是揮之不去的凝重,特彆是每個守七日他都是徹夜不眠。
聞斌單位的領導並沒有告知遇難的確切日子,白聞賦依然按照得知消息的那天為
弟弟守滿了七七四十九日。
隻是(),他不會像佟明芳那樣時常將聞斌的不測掛在嘴邊?()_[((),也沒有把不幸怪罪到葉芸身上,他始終在家中維持著一種看不見的平衡,讓大家都得以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教室裡彌漫著幽淡的書香和墨汁的氣息,所有人都沉浸在學習中,這種氛圍讓人安心而投入。某一刻,葉芸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真正的大學生,雖然隻是短暫的代入,已然感到不虛此行。
葉芸翻開教材,認真研讀起來。然而白聞賦拿給她的這本裝訂老舊的教材,她讀起來實在費勁,特彆是那些複雜的法則和理論知識,她總要反複看上好幾遍,仍然一知半解。
就這樣看了好一會,陸續有人離開了教室。葉芸不知道幾點了,她側過頭去看白聞賦,他濃密的睫毛貼在下眼瞼像扇形,鋒利的眉峰處那道疤痕在他熟睡時變得不再有攻擊性,線條清晰的唇型,唇角有著尖銳上揚的天然弧度,散發出一種獨特而危險的吸引力。
葉芸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瞧過他,卻在這時白聞賦忽然開了口:“不看書看我乾嗎?”
他依然閉著眼,卻精確無誤地捕捉到她的視線。
葉芸心一驚:“你沒睡著嗎?”
白聞賦撩起眼簾,濃密的睫毛緩緩鋪開,眼神愈發深邃。
他們沒有如此近距離地對視過,葉芸下意識躲開目光,聽見他問:“看得怎麼樣了?”
她小聲道:“不好懂,你看了就知道了,學法的人肯定比常人腦子好。”
“那可不見得。”白聞賦直起身子,語調緩慢:“第五頁犯罪和刑事責任,行為在客觀上雖然造成損害結果,但不是出於故意或者過失,而是由於不能抗拒或者不能預見的原因引起的,不認為是犯罪。十二頁有期徒刑、無期徒刑......三十二頁危害公共安全罪......五十一頁......”
他側過頭來,深沉的眸子罩著層幽暗盯住她:“《刑法》第十七條,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正當防衛行為,不負刑事責任。正當防衛超過必要限度造成不應有的危害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酌情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葉芸低下頭跟隨著他的聲音飛速翻找,直到翻到第五十一頁的內容後,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
“你也讀過大學?”
白聞賦唇角的弧度擴散開來:“我十來歲就離開家了,當年沒機會,不然說不定能成為暫行條例發布後的第一批律師。”
教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白聞賦問她:“走嗎?”
葉芸知道該回家了,可她仍然依依不舍,哪怕什麼事情都不乾,坐在這裡她的精神都是放鬆的。
白聞賦見她不願走的樣子,說起:“想留在這也不是沒辦法,現在高考不是恢複了嘛。”
葉芸愕然地盯著他。
“你不知道?”
葉芸即便聽說過也從來不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什麼關
() 係,就像是滬都的繁華,她想都不敢想。
在教室門口,白聞賦將教材還給那位男同學,男同學又一次瞥向葉芸,眼裡帶笑地問:“你女朋友啊?”
葉芸窘迫地撇開頭,白聞賦淡定地回:“不是。”
“那是?”
白聞賦停頓了下,才說:“朋友。”
男同學沒再多問與他道彆,葉芸則麵露訝色地看向他:“你跟他說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