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才十幾歲,拿著陀思發給我的一年份工資,迫不及待地去看美少年們的舞蹈表演時,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波蘭商人,他正在賣一些飾品和珍奇的石頭,邊上圍了一圈人。
我囊中羞澀,陀思又一直不肯給我漲工資,我一聽說商人的東西能增值,又看見周圍人都在哄搶,於是加入了哄搶的隊伍,花高價買了據說是彼得一世送給葉卡特琳娜一世的一枚戒指,波蘭商人對我大吹特吹,聽得我覺得自己賺大了。
陀思看我回去的早,問我美少年們的舞蹈表演好看嗎?
我得意地告訴他我進行了一筆投資,然後把買來的藍色戒指給他看,給他講了很多我從波蘭商人那裡聽來的話。
他“哦”了一聲,盯著戒指看了看,居然自己就戴上了。
氣得我立刻從他的無名指上拽了下來。
陀思撇了撇嘴,說戒指的大小他戴著正合適。
我堅決不同意,我是絕對不可能從他這裡拿了工資,再買了東西送給他的,我碰也不讓他碰一下。
後來陀思給我介紹了一個珠寶鑒定師,經過緊張的鑒定,得出了一個悲傷的結論,這枚戒指根本不是什麼彼得一世送給葉卡特琳娜一世的定情信物,而是周邊小作坊量產的旅遊紀念品。
陀思笑了我一頓,最後還說既然被人騙了,這種東西也送不出去,他就委屈一下收下當成那年的生日禮物這種混賬話。
我當然不會給他。
雖然被騙了,但那枚戒指確實很漂亮。
我一直帶著它,直到把它送給亂步。
亂步接過戒指,倒也沒有質疑上麵為什麼沒有鑽石,他高高地舉過戒指,在窗邊看了半天。
和當年那個珠寶鑒定師做出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我特彆怕亂步會把戒指丟給我:“你居然拿一個量產的紀念品驢我。”
剛要作出以後有錢了給他買大鑽戒的承諾,亂步自己把戒指戴上了。
“行吧,我答應了。”
這回輪到我目瞪口呆了。
在他家小小的閣樓上,我隨隨便便求了婚,他隨隨便便就答應了——這是外人眼中的解讀。
和他閃婚一事,其實有很多人是反對的……倒不是反對我們交往,隻是覺得進展太快了。
從初次相遇到決定結婚,才過了三個月。
反對的最激烈的是亂步的同事國木田獨步。
我和太宰治在偵探社的門外聽到過國木田激烈的質疑。
“亂步桑,結婚這種事不等同於在遊樂園坐一次旋轉木馬,坐上去就下不來了。你需要經過深思熟慮才行,研究你和源小姐到底相性如何?”
亂步嚼著薯片回答道:“深思熟慮過了,所以準備結婚了。”
“可是我覺得你們還需要——”
亂步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他不準國木田插手他的事。
最後是福澤諭吉問了亂步:“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亂步沉默了幾秒,說:“是的,我考慮好了。”
福澤諭吉帶著亂步拜訪了我家,等於是上門提親,因為他覺得求婚的事必須是男方負責。
我之前隻跟我爸媽提過我把俄羅斯的毛子蹬了,交了新的男朋友,但沒說這麼快要結婚。
他們上門拜訪,我媽起初以為和我交往的是福澤諭吉,還偷偷埋怨我:“你怎麼找了年紀這麼大的,還帶著個兒子,我瞧著那兒子比你也小不了幾歲,你嫁過去給人當後媽啊。”
我糾正道:“錯了,那個兒子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小了,比我大兩歲。而且也不是兒子啊,是他公司的員工。”
我媽“噫”了一聲,更不滿意了:“還不如那個年紀大的穩重呢,連個站相都沒有。”
我媽知道亂步是來提結婚的,立馬坐不住了,但是又不好當著我的麵數落,隻好開始問起亂步的情況。
一問就更不同意了。
但是最後福澤諭吉還是憑著自己的努力,說服了我媽,加上亂步工作穩定,有房,也能立刻買車,最後我們順利地結了婚。
現在想想,簡直夢幻。明明我對他也不是很了解,但我又覺得我很了解他。
亂步是真的好懂。
開心就笑,不開心就撇嘴,生氣了就噘嘴,想要什麼就撒嬌,撒嬌行不通就撒潑,喜歡亂買東西,也喜歡給我買東西,家裡雜物堆了一堆,每個月存不了幾個錢。
但是我有時候又是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同意和我結婚。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我正在記著賬,眼角餘光瞥見一顆球慢慢吞吞地從臥室裡挪了過來。
我假裝沒看到,繼續寫著字。
那顆球慢慢地挪了過來,最後在我的旁邊停了下來。
見我半天沒反應,他終於按捺不住,從毯子裡伸出了頭。
“清溪溪——”
“嗯?”我不看他,繼續對著小票填寫賬本。
“你就不能哄哄我嗎?”他又開始撒嬌了。
我覺得鬨也鬨夠了,收起筆,合上賬本,低眸看著他:“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哄你呢。”
他不吱聲,委屈巴巴。
我摸了摸他的頭:“那今天的車還開嗎?”
亂步在我的掌心蹭了蹭,滿意地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讓你失望啊。”
我關了燈,打開了客廳裡的夜燈。
細碎的星光在我們的周身落了一地。
亂步用的是草莓味的洗發水,甜橙味的沐浴露,整個人像水果一樣香甜細膩。
他年輕的麵容,哪怕在昏暗的燈光下,也那麼美好清秀。
……
早晨我送亂步出門,將午餐的便當盒交給他。
“我去上班啦。”
“路上小心。”
他剛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身來,“清溪溪,我今天會很忙,但是我會抽空想你的,所以,”他湊過來在我的額頭親了一下,“你也要記得想我。”
“……嗯。”
他的同事們都說我們感情真好。
是啊。
我們感情真好,結婚半年來,好的像是蜜裡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