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瓶蓋與眼鏡(1 / 2)

亂步的腳經過治療, 沒什麼大礙, 就是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

距離新指甲完全長出來需要一段時間,這幾天他不能泡澡了,洗浴時要注意傷口不能沾到水。

受了傷的亂步出奇的乖, 連幫他抹護發香波時,都坐得很端正, 腰線挺得筆直。

“亂步桑,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他停下哼歌,抬起了臉:“什麼事?”

我站在他身後, 能從麵前被他剛用手擦過的落地鏡裡,看到他此時的表情。

他麵容無辜柔和, 臉頰由於熱氣的熏蒸變得通紅, 眼光有點潮潮的感覺。

他身上除了腳趾, 沒有一處傷痕, 皮膚細軟光滑,手指上連薄繭都沒有, 一看就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男孩。

“我小的時候不聰明,雖然現在也不聰明,剛上小學那會兒, 學習很吃力。”我邊替他擦拭頭發邊說,“第一次考國文時,我偷偷帶了小紙條抄答案, 被我一個同班的耿直朋友當場舉報了。”

那個耿直朋友就是真田弦一郎, 我依然記得他當時的表情, 他是極其憤怒和失望的,仿佛整個世界的三觀都在他麵前分崩離析。

小孩子的認知單純又殘酷,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亂步桑,你能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嗎?”

我放下毛巾,吸了一口氣。

“我猜那個老師肯定當場批評了你,然後還告訴了獅子媽媽,獅子媽媽把你打了一頓,班上的小朋友們也因為這件事講你了吧。”

和亂步說的完全相同。老師嚴厲地批評了我,然後媽媽也狠狠地打了我,說我這麼小就敢弄虛作假。班上的同學也在背後給我取外號叫騙人精。除了真田幸村丸井,有好一陣子沒小朋友跟我玩。

我很長一段時間不跟真田講話,恨不得掐死他。但其實我一直明白,我不能怪他,因為我做的事是錯的。

他是在製止我的錯誤。

任何人都會站在他那邊,肯定他的做法。

“猜對了,真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先生。”

“……”

每次被我這樣恭維的亂步,這次竟然一反常態沒有飄,居然還沉默了好幾秒。

然後他轉過身,用潮潮的手臂抱住了我。

“清溪溪,你是不是在難過?”

“沒有啊,都過去快二十年了。”我笑著說,“要是二十年前的事還拿來難過,那我這些年經曆的事,早就讓我難過死了。”

亂步歪過頭,唇角抿出漂亮的弧度:“這些年你經曆了什麼?”

“……”他明明知道,卻在裝傻。“也沒什麼事,就是在俄羅斯留學時吃不慣那裡的料理,天氣太冷了,有時候會頭疼。”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亂步桑,如果你是當年看到我作弊的同學,你會當場舉報我嗎?”

我彆有用意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是會包庇我,還是舉報我。

這是兩條路,一條與我完全對立,一條與我同流合汙。

我心想,還真是用心險惡的選擇題。

“我嗎,”亂步不假思索地說,“我會教清溪溪的,一直到教會為止,什麼題目都可以,我都會很有耐心的。”

“所以,”他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軟乎乎的,體溫比正常人都要高,察覺我很冷,乾脆把我的兩隻手都拖過去捂著了,“你要相信這世界上沒有我這個名偵探做不到的事哦,阿嚏——”

窗戶沒關嚴,一陣風吹進來,亂步打了個噴嚏,皺起了鼻子。

他說的信誓旦旦,像是一個承諾。又因為充滿了孩子氣,讓人覺得不正經。

我抬眼看了他片刻,然後替他攏了攏前額的碎發。

“……嗯。”

這一晚的亂步過得十分煎熬,麻藥是敷的,等到夜裡時,藥效早過了,他疼得睡不著,扒著枕頭翻來覆去。

快到天亮時,耳邊才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亂步桑——”

沒醒。

“亂步桑,我們來生個寶寶吧——”

也沒醒。

“江戶川亂步,福澤諭吉說要批評你——”

還是沒醒。

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伸過手,托起他的左手,握住了他的無名指,開始拽那枚戒指。

噗通。

枕頭掉在了地上。

我大氣不敢出一聲,亂步沒醒,但他翻了個身,壓住了我,然後像隻樹袋熊似的纏了上來。

“讓我睡會兒,困。”他眼睛都沒睜開,也許是夢話。

他在我的脖頸處蹭了蹭,在我臉上“啵”了一口,糊了我一臉口水。“清溪溪好乖好乖啦。”

我:“……”趁睡摘戒指計劃失敗。

*

第二天的亂步是被我強行送上國木田獨步的小汽車的。

因為腳疼所以鬨著不去上班,即使被我以“需要英俊聰明男子力爆棚的亂步先生養家糊口”為由也不願意從被子裡伸出頭來。

國木田獨步經過這裡,出於對前輩的關心,他主動要求接送亂步上下班。他說起最近橫濱的狀況,很是嚴峻。天人五衰的罪犯原本就沒抓全,又越獄了兩個。另一邪惡組織敵聯盟最近的活動也很是頻繁,據說還有一頭腦無鬨到了武裝偵探社附近一帶。

不管國木田如何憂心,亂步隻是埋頭吃著早飯,看上去絲毫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還是不想去上班,我傷著呢。”他吃完了,把碗一推,開始扭他的兒童奶酪棒。

國木田獨步看向了我,做了一個拜托的手勢。

我和他對視一眼,點了一下頭,然後他迅速地跑去開門。

“喂,清溪溪,不帶這樣的!”

我扛起了亂步,他差點連手裡的東西都沒拿穩,在他順利打開奶酪棒之前,我已經將他塞到了國木田車裡的副駕駛座上,替他係好了安全帶。

“亂步桑,今天也請努力工作吧,我的心與你同在。”

亂步苦巴巴地哼了一聲,扭過了頭:“你好壞,不喜歡你三秒鐘。”然後他又把頭扭了回來。

“三秒鐘到了。我去上班啦,等我晚上回來,有話跟你說。”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是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