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過往不同, 陳裕在發完之後,並沒有等待司煬回複,而是隨便就把手機放在了口袋裡。
這個細節被秘書看見, 他盯著陳裕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恐起來。
他有種預感, 事情和他想的可能不一樣了。
果不其然,從那天之後, 陳裕就像不認識司煬這個人一樣,再也沒有聽過他發的語音。而隨著身體的好轉, 陳裕也開始陸續收回興盛的大權。
可眼看著一切仿佛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秘書卻總覺得這裡麵有什麼事兒像是不對勁兒。
直到那天, 視頻電話裡陳嶠吱吱嗚嗚的提出一句,“爸, 我想去看看你行嗎?”
“來也沒用,你看不到他了。”
陳裕這句話說得很自然,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陳嶠那頭明顯還想追問, 可最後連續又打了三個電話,陳裕都沒接。
秘書想問一句, 可陳裕卻說累了, 就躺下了。
當天晚上, 陳裕病發。直接送進了搶救室。等再出來的時候,雖然撿回一條命, 可陳裕的精氣神, 到底散了個一乾二淨。
“陳總,您, 您到底怎麼了?”秘書已經確定陳裕是知道什麼了,他甚至琢磨, 如果陳裕開口問,他索性就把所有的實話都和陳裕說了。
可陳裕偏偏不,他繃著,就這麼一天天煎熬著,病情也是時好時壞。
“陳先生,您是覺得那裡不舒服,或者有什麼排異反應嗎?”陳裕突如其來的病情惡化讓醫生找不出緣由,隻能例行詢問。
陳裕笑了笑,“沒事,我挺好的。”
病人明顯不配合,醫生最後也沒有辦法。醫生離開之後,陳裕靠在病床的床頭,眼神漸漸放空了下來。
秘書想要和他說話,卻有點不敢。
但是這次,陳裕卻說話了,“師兄,最近真的辛苦你了。”
“陳總我……”秘書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和陳裕是同校。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陳裕堅持叫他師兄,但是他也堅持要以上下級稱呼。後來興盛日益壯大,稱呼上也的確不再合適。陳裕也不再堅持了。
細算起來,這聲師兄,他竟然有十年沒聽過了。可現在在聽,卻已經看不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陳裕,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失去了摯愛的,悲哀的男人。
他一個沒控製住,抽泣了一聲。
而陳裕那頭,卻也沒有了下文,隻是低聲說道,“出去吧,我沒事兒。”
秘書不敢動,可卻意外發現,陳裕的眼裡,似乎有了水氣。在仔細看,這個當初被父親趕出家門都沒有半分難過的男人,竟然悄無聲息的哭了。
“所以,您是什麼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陳裕沒看他,隻是又一次對他說,“我這邊真的沒事兒了。你回國去盯著陳嶠把。”
說完,陳裕連滿臉的淚水都沒管,就隨意拿起一旁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開始處理公務。
一個剛剛從急救室出來的人,一個連鍵盤都快按不動的人,竟然還能有條不紊的工作。這放到彆人身上怕不是要當做天方夜譚。可放到現在陳裕身上,卻隻讓人覺得恐怖。
因為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會看出陳裕在自欺欺人。
秘書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要勸他,可總也找不到機會。
萬萬沒想到,又過了三天,陳裕要出院了。
“陳總,不行,您現在的身體還不能出院。”
陳裕卻像是等不及一樣,自己換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來不及了,我要去找司煬。”
“您冷靜一點,您要去哪裡找他?”
“他不是也來國外了嗎?我就在國外找。”陳裕的情緒明顯不對勁兒,他不管不顧的推開秘書,大步就要往外走。
“快攔住他!”秘書趕緊對門外的保鏢和大夫說道,可陳裕卻突然發力,直接把保鏢給推開了。
他刀口都沒有完全愈合,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小動作,胸口的傷口直接裂開,鮮紅的血瞬間染紅了哪裡的衣服。
“鎮定劑!快!病人失控了,快點那鎮定劑來!”醫生護士混亂成一片,可陳裕卻掙紮得更加厲害。
秘書趕緊把人抱住,一個勁兒的對他說,“陳總,陳總,你冷靜點,你想乾什麼咱們都等病好了可以嗎!?”
可陳裕卻根本聽不進去,隻是拚命想要掙脫,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師兄你放開我,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
“再找不到他,就來不及了。”
陳裕這句話低沉而絕望,可秘書卻比他更加絕望。
因為他知道,從陳裕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來不及了。司煬連屍體都被陳昭帶走,注定見不到最後一麵。
旁邊護士趁著機會給陳裕注射了鎮定劑,一分鐘後,陳裕漸漸安靜下來,任由他們扶回了床上。
秘書看著昏迷在床上的陳裕,半晌才回過神來,最終歎了口氣。
其實秘書不知道,陳裕早在秘書第三次用司煬的錄音給他發消息的時候,心裡就隱約有了個猜測。
隻是那時候,陳裕以為,司煬是不想在和他們陳家人處在一起,乾脆遠走高飛。
可直到那天在花園,他聽到司煬的話,才陡然反應過來,這個走,可能和他想的不同。不是去了彆的地方,而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陳裕清楚,司煬這個人,一貫多情愛哄人。哪怕對象不是陳嶠那種美少年,而是他這種略有姿色的老男人,司煬都能毫不猶豫的叫出一聲寶貝兒。更何況,他們同床共枕這麼久,司煬日常縱著他的時候,什麼膩歪的話都能用最多情的語調說出口。
而名字,隻有在兩種情況下司煬才會喊他。一種是在和他說正事兒,另外一種是和他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