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蕪呆住,睜著大大的眼睛歎道:“姑娘這樣好看,快把我的魂兒勾走了。”
蕭含玉撫著腮頰,斂起心思。
她很緊張,因為她第一次入宮,且今夜有件不得了的大事要做。
她是要勾人魂的,卻不是眉蕪。
因邊關大捷,城中允三日不設宵禁。接到兩側懸掛明燈,照著往來的行人。攤販一麵吆喝,一麵拿大袖扇風,盛夏的夜,連風都是熱騰騰的。
宮門口侍衛巡檢,所有車輛經停後才放行。
官員及家眷自西側永安門入,過興仁門經門下後再穿暉正門,彎彎繞繞最後在一處楹門前停下,早已等候的小黃門各自恭敬,引領他們步行往前。
蕭含玉挽著顧氏的手,甫一下車便聽到一聲問候。
“兩位便是魏大人家眷吧,中常侍早就吩咐過奴才,說魏大人為著朝事殫精竭慮,鞠躬儘瘁,陛下和殿□□恤魏大人辛勞,讓奴才們好生侍奉您這等貴人。”
他言辭恭順,反應敏捷。
顧氏聽了很是受用,小黃門年紀不大,閱曆頗深,說話不卑不亢讓人覺得很是舒坦。顧氏邊走邊詢問宮中事宜,想著上回進宮還是兩年前,不免覺得感慨。
早些年雖說也能進宮,但信陽侯府是沒落的勳爵門戶,便是進了宮也不大得臉,誰都知道該奉承誰,該忽視誰,那會兒她坐的席麵往後,根本都看不清前頭貴眷的臉,更何況公主娘娘。
後來兒子入仕,自己也跟著“水漲船高”,從進宮時領路的黃門,到與她打招呼說笑的官眷,個個瞧著她就像五服內的親戚,笑臉相迎,字裡行間都在感歎她生了個好兒子,信陽侯府要崛起了。
顧氏想著往事,嘴角抖了抖,壓不住的高興。
她沒能嫁個靠譜的夫郎,但幸好,她生了個自律優秀的兒子,如今成為當今和儲君身邊的近臣,再往後,那便是平步青雲的進階。
蕭含玉攙著她,目光謹慎逡巡,戒備森嚴的宮道上,隨處可見巡視的護衛。
蕭含玉提起裙子跨過楹門,對麵走來一列護衛。風拂動燈籠下的穗子,為首那人帶著麵具,一道銀灰色的光折來,蕭含玉略微閉眼。
那人已經走到跟前,強烈的殺伐氣襲來,蕭含玉下意識往旁邊避開。
他忽然頓住腳步,朝她瞥了眼,銀質麵具下的眼睛幽黑深沉,也隻一眼,他轉過身率眾人抬步邁過楹門,高昂的身影像是黑夜裡的鬼魅,很快消失在道路儘頭。
小黃門見顧氏和蕭含玉好奇,便躬身解釋道:“那位是同裴將軍回朝的鄭副將。”
顧氏問:“他臉怎麼了,為何戴麵具?”
小黃門笑:“好像是打仗時候傷了臉,傷口猙獰怕嚇到彆人,於是就一直戴著麵具。”
顧氏哦了聲,小黃門又道:“裴將軍跟他關係匪淺,是生死兄弟。聽聞他們在邊境時裴將軍遇襲,隨身帶的護衛悉數戰死,緊要關頭是鄭副將及時援救,拚死搏殺,才把他從死人堆裡拖出來的。”
蕭含玉心不在焉,但聽到裴將軍三個字時,眼睛倏然變亮。
“敢問公公,今夜宴席上我可能見到哥哥?”
其實她想問的是,女眷和男賓能否同席,她又是否有機會見到她想見的人。
小黃門笑:“自然是能的,雖說分席,但隻是當中隔開垂帳。席間表演的歌姬舞姬兩側都能瞧見,興許後半場熱鬨,陛下會著人扯掉簾子,往常也有過的。”
蕭含玉鬆了口氣。
麟德殿簷牙高啄,四角宮燈懸掛在廊廡下,處處燈火通明。
魚貫而入的宮婢手捧托盤,井然有序地來往,當中鋪著織錦地毯,還未進殿,便已經嗅到濃鬱的香氣,鮮花和美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