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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賣貨郎倪雀都是精神飽滿、情緒高漲的,有時候還會吆喝上幾句。
此刻的她卻像個機器人,機械地應付著上前詢價的顧客。
她蹲在地上,手裡捏著根不知道從哪撿來的稻草,時不時用草毛一下那些胖胖瘦瘦的春筍,還順便背起了元素周期表,背完了元素周期表,她嘴裡又念起了3.14159265358979……
倪雀能背到圓周率小數點後一百位,背完一百位後,她停頓了一會兒,然後不停地重複第九八、九九、一百位的三個數字,仿佛這樣念下去,第一百零一位數字就能自動從嘴裡蹦出來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自己較個什麼勁。
倪雀一邊較著這個不知名的勁,一邊想,回頭一定要把第一百零一到第二百位的數字背了。
她正這麼想著,視線裡突然出現一雙又白又乾淨的運動球鞋。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人的鞋子好乾淨啊,在這混亂邋遢的集市上,居然都沒弄臟。
第二反應是,這鞋子好熟悉,是……!!!
倪雀猛地抬頭,渾身的蔫巴瞬時一掃而空。
“江既遲……”她喃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人也站了起來。
一時間,她都忘了,她其實並不適合當著江既遲的麵叫他全名的,畢竟她都喊馮子業馮老師,而平時她都用春秋筆法那一套含混掉了她對江既遲的稱呼,要麼故意不叫人,要麼隻喊個“江”。
不過江既遲好像並沒有在意這個,他那雙帶著薄薄內雙的眼睛彎了彎,嘴唇輕啟,吐出個字:“8。”
“啊?”
“π小數點後第一百零一位,是8。”
倪雀愣了下,反應過來,心裡爆炸般的開心,可也有點小尷尬:“你怎麼聽到了?”
江既遲眉梢一抬:“因為你的碎碎念,剛才有個停下要買筍的人,一臉驚恐地走了。”
“啊?”
江既遲低笑一聲:“騙你的。”
“……”倪雀仰頭看著他,開口說話時,語氣裡帶著點不易被人察覺的委屈,“你剛才乾什麼去了?”
江既遲抬手,把拎著的一個塑料袋遞到她麵前。
袋子是純白的,不透明,倪雀看不見裡麵的東西:“這什麼?”
“都是能用得著的。拿好。”
倪雀接過,打開看了看。
橡膠手套、碘伏、棉簽、無菌紗布、感冒藥……一堆家庭用品,其中還有治療跌打損傷的雲南白藥。
所以剛才江既遲是去給自己買這些了?就因為自己手上的那些傷口?
倪雀的兩隻手,一邊一頭,就這麼攥著袋子的提手。
她愣愣地望著江既遲。
她想問江既遲“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但她不敢問,她怕自己聽到那種可預見的尋常的答案。
自己這個角色,換成誰,他也會這麼做。
因為,他本就是那麼溫柔、那麼好的一個人。
“傻了?”江既遲見她愣著,囑咐說,“忙完了回去記得抹藥,這些天最好是少乾活、少碰水。實在有活要乾,戴著手套影響不大的話,就把手套戴上。”
倪雀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裡,聞言隻蹦出一句:“這些多少錢?”
江既遲明顯看出來她有點恍神,遊離中還能問出這麼一句話,都給他樂笑了。
但他也能理解,倪雀這小姑娘做人實在,平白收人東西會有負擔,他要是直接說“沒幾個錢”“不用你還”,她能一直惦記著,心裡邊也會不舒坦。
於是江既遲說:“那你也給我點什麼。”
“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