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借住(2 / 2)

啞雀 巋白 7212 字 5個月前

林杳一開始還有點憂心,馮子業卻說:“剛才都顛了一路了,確實不適合再顛簸。而且自己的情況自己最了解,我覺得倪雀不至於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她都十六歲了,又不是小屁孩。今年是十六吧小學霸?”

倪雀忙說:“是。”

林杳看向倪雀,剛要說什麼,江既遲先她一步對倪雀開了口。

他站在倪雀麵前,弓下腰,雙手撐膝蓋,與倪雀平視:“你會把自己當回事的,對吧?”語氣溫和又帶點嚴肅。

倪雀回看著他,點頭,剛點了一下,立馬抬手,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固定住,“嗯嗯”兩聲。

“不騙我?”

“不騙你。”

她這抱著腦袋的模樣頗有幾分滑稽,江既遲被她逗笑,抬手屈指,指關節在她頭頂輕輕叩了一下:“說話算話,那我們回宿舍。”

他動作極輕,一觸即離。

倪雀呆住,眨了眨眼,克製住想要抬手的動作,不讓自己觸碰他的觸碰。

青螺鎮中學不大,進去後,寬敞的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座升旗台,升旗台頂端,五星紅旗在夜色中隨風飄揚。

空地四周,都是六層高的樓房。教學樓和學生宿舍分彆占了一整麵,另外兩麵的樓,則被各種功能教室、行政辦公室,以及食堂瓜分了。

其中學生宿舍那麵樓的側邊有個缺口,缺口往裡,就是學校的操場。學生們平時開運動會,或者有彆的什麼比較大型的活動,都會在這裡舉行。

操場不大,繞一圈二百五十米,跑道也不是什麼塑膠的,就是純純的土路,中間則是一片人為栽種出來的草地。

操場的東北角往下走四五十米,三株不結果的橙子樹後,立著兩棟外牆朱紅半褪的陳舊小平房,那就是實習老師的宿舍。

一棟男生住,一棟女生住。

兩棟小平房格局完全一致,除了小客廳、衛生間、廚房外,都是隻有兩間房。

每個房間裡有四張床,兩兩組成上下鋪。

他們這批實習生一共十一個人,女生七個,男生四個。

女老師的宿舍幾乎住滿,隻一個床位空餘。

男老師則兩兩一間,還有四個床位空著。

江既遲這幾天住馮子業他們房間,而倪雀也被立馬安排上了,就睡林杳她們宿舍唯一空著的那張床。

到宿舍時,一幫子人還在收拾之前燒烤餘下的狼藉。

林杳問倪雀要不要洗澡,倪雀說要,林杳叮囑她注意身上有傷的地方,倪雀說好,拿上換洗衣服,就進衛生間了。

洗完出來,林杳過來問她怎麼樣,不舒服有沒有加重。另外幾個實習女老師們也都陸續過來,有來問她情況的,有純粹來和她聊天的,都讓她安心在這兒住著。

這群女老師都是大三學生,年齡二十出頭,和倪雀差不了幾歲,撇開課堂上不說,私下裡,不過也都是愛玩愛鬨的年輕人。

她們給倪雀看有趣的短視頻,分享自己喜歡的歌,吐槽哪個班的學生真不好管,聊及大學裡有意思的經曆。

倪雀本來還有些拘謹,但她們親和力都太強了,屬於老師和學生之間的距離感,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下,被無形消解,倪雀逐漸自在起來。

她們知道倪雀身上有傷,不舒服,沒圍著她太久。散去後,隻剩林杳一個。

林杳手裡拿著一個雲南白藥的氣霧劑,她拉上床上掛著的簾子,說:“不是腰上有傷嗎?來,我給你噴點藥先。”

倪雀想到自己剛才洗澡時透過鏡子看到的腰部淤血,實在是有些醜陋嚇人:“我自己來可以嗎?”

“害羞啊?”

倪雀抿抿唇。

林杳將氣霧劑放到她手裡:“那你自己來,這個用起來也容易,不會有自己噴不到的地方。”

“謝謝林老師。”

林杳稍稍換了個坐姿,目光柔和地看著倪雀:“倪雀,稍微打擾你幾分鐘時間,咱們聊聊?”

倪雀知道她這是要問話了:“嗯。”

“我是想問你,今天具體是怎麼回事?你爸爸為什麼要打你?”

在劉嬸家的時候,已經答應要說了,倪雀也不好再悶著,隻沉默片刻,就把家裡丟羊的事情說了。

說完她又補充:“我爸爸就是喝多了,如果沒喝酒,他不會那麼嚇人。”

林杳沉吟片刻,問:“但是丟了羊,即便他沒喝酒,他應該也不會放過你吧?”

倪雀沒說話,算是默認。

“在去你家之前,我們給年級主任打電話問你家的地址,電話裡,他跟我們說了一些你家裡的情況。”

倪雀垂眼,說“嗯”。

“他沒說很多,我們也隻是了解到一些簡單的。你媽媽她……”

林杳停住,倪雀很自然地接道:“她是逃走的,在我讀二年級,九歲的時候。”

她慢慢道:“她那個時候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常年被我爸爸家暴,不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落下了很多病根。如果她不走,她可能會死掉的。”

林杳從前就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這樣的故事在上演。可當她近距離地麵對這樣一個故事中的參與者時,那種被個體苦難攫噬住的感覺,她才算比較切膚地感受到。

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鈍痛感。

林杳不由靜默,過了會兒,問:“她走了之後,你呢?”

“我……還好,”倪雀頓了頓,似乎在心裡糾結了一下,才繼續,“我爸爸雖然不喜歡我,但他對我,沒到對我媽媽那麼可怕的程度。他會那樣對我媽媽,是因為,很早很早,還沒有我的時候,我媽媽是被人拐了,賣到我們村裡來的。”

林杳驚愕地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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