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唱大戲(2 / 2)

小桃紅 玉胡蘆 10913 字 8個月前

柳姨娘再不勸了,趕緊換座位。

正說著,人群麵前走過來一雙杜鵑紅的繡鞋兒,纖巧巧的天足,眾人抬頭一看,卻是二房的奶奶鸞枝,一時個個噤聲。

鸞枝一路聽得清楚,麵上卻隻裝作不曉得,對老太太與李氏福了一福:“妾身見過老太太與母親。身子好著呢,一年也難得生一回病的,擾長輩們掛心了。”

李氏愣了愣,尷尬咧嘴笑道:“才說你不舒服你就來了,快搬椅子坐吧。”

玉娥連忙站起來:“少奶奶好。”規規矩矩,不敢抬頭,隻在鸞枝身旁交手站定。

然而讓她站吧,又顯得自己妄自尊大了;倘若不理她,怕是又要被人說自己刁難。鸞枝隻把眼睛看著戲台上的花旦,不高不低的開口道:“夫人讓你坐你就坐吧,你既是少爺要抬舉的人,我們原是一樣的,不興得你站我坐……那不知道的,倒以為是我故意欺負你了一般。你這是害我呢。”

說的話兒卻是輕柔帶笑的,讓人挑不出刺兒。在這個時刻夾刀帶棒的女人堆裡,連說話的技巧都不得不學會。

玉娥抿了抿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裡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或許還藏著些許怨恨。恨上蒼真個是不公。

正說著,不遠處一道紫衣長袍邁著方步走過來,是祈裕,手上拿著兩條豹皮圍領子,長眸裡噙著笑,那一身玉樹臨風翩翩瀟灑,頓時把一眾小丫鬟們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對老太太謙恭鞠了一禮:“前些日子馬場那邊逮了幾隻豹子,晚輩給長輩們留了皮毛,做了幾對圍領子。是難得的上好毛色,貼著皮膚甚是保暖。”

假裝沒看到樓月欲言又止的眼神,隻把圍領子呈上。

老太太接過來,歎了口氣:“難為你一個外侄也能有此孝心,我們老三卻不及你一半……說起這馬場,前兩日鋪子上銀兩籌不過來,被我拿去做了擔保,近日你須得更加謹慎些,切切不要再招了土匪生亂。”

祈裕微一愣怔——嗬,竟然這樣豁得出去嚒?偌大一個沈家,至如今竟連藥鋪裡的工錢都勻不出來,倘若那藥鋪不給解封,是不是連馬場也都要賣了?

他眉眼間微動,心中生出幾許計量,麵上卻浮出一抹悵然:“是。晚輩定然多派家丁巡邏,確保年關平安度過。”

見老太太點頭,又好似忽然才發現鸞枝身旁的玉娥,便作訝然模樣道:“呀,這位是誰?怎生得看起來與表弟妹些許相似?”

一雙狹長的眸子隻在二人身上掃量,好整以暇地噙著笑,等待鸞枝答複,看她是不是會妒忌,有沒有開始後悔從了沈二。

那長眸裡精光瀲灩,帶笑的嗓音隻聽得玉娥如若噩夢再現。知道不該怕,怕了越發糟糕,然而藏在裙中的雙腿還是控製不住地打起了顫兒……他一定是認得自己的,他認得自己卻不抓自己回去,他到底在打著甚麼主意?可要逃跑嗎?能逃到哪裡去?……早知道不出來,不如一輩子藏頭遮麵隻安分賣畫好了。

把雙手支撐在鸞枝的靠椅上:“院子裡還熬著藥呢…嬸子病了…奶奶繼續看戲,月歌先回去了。”

低著頭,絞著帕子告辭。不曉得身後之事,也不敢去想接下來的事。

那倉惶的模樣,不由讓祈裕微蹙起眉頭……為何次次見了自己就走,這樣湊巧嚒?

秒秒間把所有與玉娥有過交道的畫麵在腦海中過濾,頃刻後,那眉眼間的顏色便不察痕跡地冷沉下來。哼,她倒是知道得很多!

鸞枝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莫名聯想起當日逃跑時,祈裕一路隻把馬車往紅街上趕的情景,沒來由的脊背有些涼涼。暗自不動聲色地捺下眼中狐疑,隻淡淡一笑道:“表少爺怕是忙糊塗了,連眼睛都花了。”

祈裕收回眼神,歉然拱手一揖:“表弟妹說笑,祈裕眼睛乃是甚好的,昨日還見著表弟妹在祠堂裡念經。”

那一來一回言語相抵,老太太看了一眼,眉頭皺起來,便道身體不適,著鸞枝隨自己回去伺候。

——*——*——

北院上房靜悄悄的,丫鬟們都看戲去了,隻餘林嬤嬤一個人恭敬伺候在一旁。

老太太抿著煙鬥,悠悠拉長嗓音:“…這麼快就想通了?”

曉得是在說玉娥呢,鸞枝低著頭:“少爺喜歡的,總是對的。”

老太太若有似無地瞥了鸞枝一眼,把煙鬥往桌上敲了兩計:“著你嘴硬。你要是真想通,就不會把硯青的被褥又扔回去書房。”

難得的嗔怪嗓音,那千年不變的下沉的嘴角也好似往上翹了一翹。

曉得老太太還是抬愛自家奶奶,春畫捂著嘴吧吃吃笑起來。

鸞枝默了默,隻是揪著帕子不說話。

老太太便知道這丫頭原是不知不覺間入了局,愛上自個孫子了。倘若是一個多月以前,怕是硯青娶上二十房女人,她也都儘隨他去。

心中是滿意的,滿意眼前這個自己一步步培養的成果。然而眼下雖並不打算給自個孫子再納妾室,將來不娶卻是不可能的,沈家人丁極缺,要的便是子嗣。便又震懾道:“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彆的女人分享丈夫,然而這一關總須得邁過去,老太太我當年也是、你母親也是,所有人都是……她既是硯青帶回來的,你就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即便現在不是她,以後還會有彆人,你須得明白這個道理,免得著那些閒人的口舌。”

鸞枝咬著下唇,把微微顫抖的腳麵收進裙下:“……是。妾身知道錯了。”

老太太可不相信,她是過來人,知道女人要過這一關到底有多難。旁人不曉得,林嬤嬤卻是知道的,當年她眼睜睜看著老太爺一房一房地往宅子裡抬女人,暗夜孤枕難眠時候被褥都不知道被撕碎了幾床。

曉得不使些手段這丫頭怕是都不肯輕易屈服,便歎了口氣:“硯青信中說病了。昨日人多,我怕亂了人心,便沒有說出來。你替我去京城探探監兒,那監獄裡我已經和你二老爺打點好了。大過年的,他腿腳不好,不興一個爺們兒孤零零的過。一會吃完了飯,你收拾收拾就上路吧。”

那時的監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有錢人家的子弟坐牢,或是那挨不住寂寞的,到得逢年大節便可使些銀兩,讓家裡頭的女人或是從妓院裡叫個女人進去陪夜。也隻是過節的那一兩個夜裡,天一亮就走。

……曉得老太太說的探監兒是什麼意思,鸞枝隻是坐著不動,不願意。好個自私的小腳老太,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讓自己去陪床。

但一想到玉娥那哭啼啼的委屈模樣,心裡頭才對沈硯青生出的一絲想念便化成了僵冷,連先前的曲意承歡都無力了。或許換個彆的女人是不是會好一些,反正無論如何,她也難以忍受他撫在自己嬌滿上的手轉了個身又去撫那個女人的;難以忍受他才吻過自己的馨香,轉了個身,又去嘗了她的。

老太太等了一會兒,沒見回應,便有些不耐煩了,頓地揚高嗓音:“莫非你是想讓月歌去不成?傻丫頭,你那是活生生的把自個男人往彆人懷裡推!……這裡沒彆人,我也和你掏心裡話,男人的心是要靠爭取的,你既不願意和彆人分他,就得把他抓牢。你若是肯,生個兒子我現在抬舉你也可以。”

呀,原來賠床還不夠,還打算著生孫子呢……也是,老迷信的都說,年關的時候最容易受孕了。

“老太太先前說的契約還作數不作數。”鸞枝忽然抬起頭來。

那目光瑩瑩,看得老太太兀地愣怔……好個不好哄的女人,這茬兒她還記著呢。

抿著煙嘴,冷淡淡的乍了乍舌:“我老太太說過的話,從來算數。”

鸞枝便笑起來,揩著帕子福了一福:“好,那我去。這廂先回去收拾行李了,一會再來和老太太辭行。”

一娓曲曲婉婉的身影轉身消失在院門之外。

老太太的麵色頓然暗沉下來,轉臉向林嬤嬤:“心還沒死全呢,還記掛著那個什麼鳳什麼蕭……先頭讓張二嬸子去南邊討要的信,什麼時候有答複?”

門外一股冷風吹進,林嬤嬤忙替老太太扯開軟褥:“快了……先前怕太緊促,二奶奶看了不肯相信。”

“也是,那丫頭不好騙。”老太太點了點頭,懶懶地把腿往榻上一橫,閉起發酸的眼睛:“眼下可以發了,你去催催張二嬸子。趁著她才動心的時候,再下一把猛藥,把那心裡頭的苗滅乾淨罷。”

“誒。”林嬤嬤應了聲,見老太太要睡覺,便關起門來出去找張嬸子。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京劇原是清代才成型滴,本文架空,so,就不考據啦,親們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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