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極是極,少爺您體會最深了。奴才覺得,對於那種毒婦,就得來個以毒攻毒,不然實在不解恨!”魏五連連點頭跟上。
……
主仆二人半斤八兩,終究同是天涯淪落人,那損來損去間,又生出點兒餿主意。
春風樓是南邊的商會,處在最繁華熱鬨的城東大街,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一眾商賈名流。
沈硯青問:“先頭讓人去江廣打聽的消息如何了?”
彆提那兩個陰魂不散的小白臉,提起來魏五就齜牙:“呸,自上次爺讓人把他們攤位轟走後,一直就在這家那家的布莊門口擺攤兒,眼下誰人都曉得他豐祥綢緞莊的名頭,怕是今天來進標的人不少呢。”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那邊寄回來的消息,奴才不稀得看,若是當真有那麼大個綢緞莊,哪裡需要她到處擺地攤?”
“嗬嗬,那擺攤打名聲,不需請客喝酒,不化半分應酬,卻能把名聲傳得最快,你該讚他聰明。”沈硯青把信接過來看,少頃眉宇間便浮起一道了然淺笑。
哦呀~果然不出所料。嫡女庶子分家,一個空得工人技藝、一個滿得錢財名號。既是身無分文,還敢天南地北跑來空手套白狼,看不出來那般刁鑽模樣竟是個膽大才乾之人。
因見那樓下幾個南邊商人模樣正在交聲嘀咕,言語間隱約夾帶豐祥的名號,不免心中生出計較。走進二樓雅間,尋了個僻靜處坐下。
——*——
雅間正中置一張大桌子,桌上擺著幾匹代表性的綢緞花樣,寶德縣附近幾家出名兒的布莊掌櫃已經各自尋了座位等待。
瞥見沈硯青一道青裳走進,那鳳眸玉麵,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冷傲不羈,勾人著迷又讓人恁的磨牙切齒。
小錦暗暗拽了拽主子的衣袖:“快看快看,那欠揍的賊人竟然還真來了,當家的快開場吧。”
嗬,不是說自己是魍魎小人嚒,怎麼還來?
鄧佩雯抿嘴笑笑,終究與他合作乃是這些天觀察後的最佳目標,都是半死的莊子,卻又都想要起死回生,誰也不特彆依附誰。討厭歸討厭,生意是第一。便清了清嗓子對眾掌櫃抱拳一揖:
“承蒙各位老板賞臉,布匹大家都看到了,生意好壞想必這幾天也有目共睹。北麵廣繡少,市場開闊,豐祥綢緞亦是四代經營的響當當老牌行,實力就在這裡擺著。那零散的生意我們不做,次品我們也不出,要做就做長久的、上檔次的。今日在此招商,訂多少一律先付七成定金,倘若賣不出去我們一分錢不收全部退回來!”
底下頓時一片嗡嗡議論,眾掌櫃交頭接耳。廣繡是後起之秀,花色以繁複富麗為主,間或摻雜一些西洋的味道,雖尚不及在北麵流傳,隻這幾日的擺攤淺探,便已能預測出苗頭。都不是傻子,都曉得這是有塊油水的糕兒。
少頃一個便道:“我這廂付了定金,你幾時能夠交貨?那貨是怎麼發?運費又算誰?”
“是啊是啊。”一眾附和。
鄧佩雯頭一回站在人前擔當,說來還是緊張,怎奈終究性格堅韌,便暗自捺了一口氣道:“付了定金,再看花樣麵料,都定下來,即日便可按著訂單次序開工。豐祥綢緞不比旁的小作坊,幾百號老工人都不是吃閒飯的。成貨從水運改走官道,一切按規矩,運費均攤。”
眾人又議論一陣,把心中疑難發問。
鄧佩雯兀自大膽回答,一邊回答,一邊悄悄打量角落端座的沈硯青。見他依舊泰然抿茶,不見動作,不免有些憤懣,來了不吭,不如彆來。
沈硯青洞悉分明,隻是按兵不動。
幾名掌櫃商議後準備定單子,把小錦高興壞了。
卻忽然人群中闖進來幾名生意模樣之人,操著南邊口音:“鄧大小姐真是搞笑,我們豐祥綢緞莊昨日才來北麵生意,幾時您卻搶去我們的名號?這不是存心砸我們的莊家招牌嚒?”
屌屌的模樣,一邊說一邊走進來東摸摸西蹭蹭……果然是來挑事兒的。沈硯青好整以暇地眯起鳳眸,靜看好戲開場。
大小姐?…女人!
掌櫃們才要按下的手印頓然一滯,紛紛把眼神集中在鄧佩雯身上。
那時的生意,一般是不肯與女人合作的,隻怕生意還沒開場,便先惹來一身的陰晦黴氣。
可惡,必然是那惡毒小娘怕大小姐翻身,找人滋事來了。
小錦擼著袖管衝上前去:“喂,你叫都叫大小姐了,難道還不曉得豐祥綢緞莊我們佩雯小姐才是嫡長嚒?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有種讓那個老妖婆親自來攪和!…啊!”卻話還沒說完,發簪便已經被那幾人揪掉。
滿頭青絲散下,竟然真的是個女的!
眾人議論紛紛,不知忽然又唱的是哪一出?
一個藍衣掌櫃蹙眉問道:“這個……這位兄弟說的是什麼意思?莫非這位公子女扮男裝、竊取了貴莊豐祥名號?”
“正是!你但且問問她可有布莊的授印,教她拿出來看看便曉得!旁的不說,僅我們豐祥綢緞在南麵是富貴上上之品,幾時又會低賤到路邊買賣?她那原是個空場,便是這些天賣的幾匹布,也都是僅存的舊貨。我們當家老板聽得風聲,怕眾位被她蒙騙,特意著小的幾個過來為布莊正名則個!”
抑揚頓挫的尖高嗓音,把人拆穿到赤果果的地步。原來竟是什麼都沒有,看今後誰人還敢與她合作?
鄧佩雯垂下的手暗暗握成了拳頭:“休得聽他紅口白牙,鄧家三代老工人還在布莊內等著開工呢,掌櫃們聽在下解釋?”
還有什麼可解釋的呢,正經富貴人家又哪裡容許女人出來拋頭露麵?
好了,幾名掌櫃暗暗對視一眼,少頃抱拳歉然一揖:“實在是對不住鄧老板,早先思量不周,還望諒解。”
人群陸續散去,隻留下鄧佩雯孤零零站在桌子正中。那一群人竟然聽都不聽她半句解釋。
“完了完了,沒戲唱了……媽的,回去和那女人拚了,看誰先逼死誰!”小錦沮喪地紅了眼眶。
見沈硯青主仆依舊在椅上端坐,便叉腰衝過來:“還不走?個小氣巴拉的,不過就是占你們家店門口擺幾天攤子,有完沒完了!當你們那冰窖子破店是塊寶啊?”
嗬,飯都吃不起了,一張破嘴還這麼惡毒。
沈硯青拍拍衣擺上的灰,悠悠然站起來:“沒完。”
鄧佩雯滯滯地凝了沈硯青一眼,見他一貫似笑非笑的臉龐上依然看不出什麼心思變化,不免生出無望……這樣城府之人,既曉得自己是個身家落魄的女人,必然是更加不屑於合作了。
罷,和則來,不和則去。
便也不亢不卑地冷冷一笑道:“便是沈老板沒完,我們也要走了……哦,他日若是再回來,希望貴布莊依然還健在。”
大步將將往樓梯上走。
“擾您擔心,自然會健在。不送。”沈硯青拱了拱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女人的灑脫背影。好生刻薄的嘴皮子,不過倒是個堅強有擔當的女人,這般一眾人群刁難,任是頭腦清醒不掉一滴眼淚、應付自如。當下便定了心思。
鄧佩雯才走了兩步,便聽身後傳來男子不慌不忙的帶笑嗓音:“在下準備打造沈家自己的名號。定金我給你,你給我織布,繡景和布莊的印記。那加工費,我比彆家多給你一層。鄧小姐考慮幾天,若是有意,自去布莊找我詳談,鄙人隨時恭候。”
他竟是不貶低女子謀生嚒?
鄧佩雯步子一頓,眼梢瞥見沈硯青側麵一道血紅的‘抓痕’,又想到那日布莊內他對鸞枝的霸道與縱容,莫名的一根心弦兒動了一動。
冷冷扔下一句:“沒得談,太苛刻。”
……
雨停了,長街上卻依舊水漬兮兮,濺得衣擺上星星點點。
魏五皺著眉頭:“想不到竟然是個娘們,不過爺給她開的要求恁的苛刻,怕是她不肯答應。要是就這麼一去不回怎麼辦?”
“她若是當真舍得一去不回,方才便不會答我那最後一句……先咬死了,等以後再鬆口,她便以為多得了利益,到時主動權便在我們手上了。”沈硯青薄唇往下一抿,莫名的想到老宅子裡那個置氣的女人。默了默,便往藥鋪方向走去:“對了,前些日子搶馬場的土賊可有查出動靜?”
魏五正暗自唏噓感慨,都是漂亮女人,怎嚒少爺對旁的角色恁般的冷漠,獨獨對少奶奶卻無底線縱容。
聞言連忙恭身回答:“查是查了,怕是查出來咱也沒辦法!那黑風口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早先還沒聽說它有多大的名頭,去年底來了個疤臉刀客,身手又快又狠,聽說年前隔壁縣一個錢鄉紳就被活活砍了腦袋,搶去了好幾箱的黃金。眼下連官府都不敢把他怎樣,那幾十匹馬怕是要不回來了!”
“嗬,我幾時說過打算要回來?讓你去查,自有我的用處罷。”沈硯青挑眉笑笑,因見藥鋪的掌櫃迎出來,便再不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踩到地雷和手榴彈了,謝謝胖球兒和阿摳摳親,熊抱麼麼o(≧v≦)o~
胖球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03-07 21:35:33
貓家阿摳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3-07 20:11:09
ps:關於繡品那些,架空不考據哦,親們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