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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一聲雞啼喚醒了本就覺淺的穆兮窈,她睜開眼,推開窗瞧了瞧外頭的天色,估摸著快過五更,便自鋪著一層薄被褥的地上爬起來,穿好衣裳。
見女兒尚且熟睡著,穆兮窈輕手輕腳打開隨身包袱,摸出一個小瓷罐子來。
倒出一些,裡頭是些灰黑的粉末,穆兮窈行至角落的水缸前,借著自屋外透進來的,漸漸明亮的天光往裡瞧,便見缸內水麵上,倒映出一張昳麗動人的桃花麵。
黛眉似顰未顰,一雙秋水剪瞳濕漉漉的,尚揉著幾分惺忪的睡意,水中人朱唇輕抿,卻是無心欣賞自己的模樣,反是迫不及待地將那粉末抹在自己臉和脖頸上,白皙的雪膚很快被遮蓋住,變得暗沉無光的膚色登時令她的美貌減退了六七分。
折騰了一刻鐘,穆兮窈對著水麵左瞧右瞧,方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這粉末還是她離開京城不久,途徑一家客棧時,店中的老板娘予她的。
穆兮窈很清楚她生得惹眼,是打她母親那兒得來的美貌,可她一個女子帶著孩子,這種美貌最是無用不說,還容易遭人覬覦,哪日被人拐去賣至花街柳巷也未可知。
起初逃跑時,穆兮窈便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唯恐教人瞧見,後來行至那家客棧,老板娘好心,聽說她是沒了丈夫,帶著孩子南下尋親去的,也知她的難處,便給了她一個方子,裡頭的都是便宜玩意兒,花不了幾文錢,調和了抹在臉上能暫時遮掩容貌,總好過這樣捂著臉,反顯得此地無銀,更惹人注目。
也正是靠著這方子製成的粉末,穆兮窈才能帶著女兒,曆經近兩個月,跋山涉水平安抵達掖州。
穆兮窈收拾起東西,便聽得一聲軟乎乎的“娘”,歲歲已然蓬亂著頭發坐了起來。
她上前欲替歲歲穿衣,卻見歲歲伸出小手,一邊將手臂往袖子裡套,一邊搖搖腦袋略有些含糊不清道:“娘,歲歲會。”
穆兮窈欣慰地摸了摸女兒的頭,誇了句“歲歲真乖”,眼底卻不□□露出幾分心疼。
歲歲開口得早,旁的孩子這時候隻會說些簡單的句子,而歲歲已然能順利地答話,雖有時說得不大清楚。且她也更聰明懂事,總想自己學著去做能做的事,如穿衣吃飯。可若是可以,她其實不想讓女兒這般,她更想讓她能無憂無慮地撒嬌玩鬨,不必這般體諒她這個娘。
待歲歲穿好了衣裳,穆兮窈簡單用布巾替她擦了臉,梳理了頭發,便帶著她去前院尋將軍府的管事。
孟管事早已起身,正在屋內用早膳,聽說穆兮窈來了,就讓人領了進來。
昨日匆匆忙忙也不曾細細觀察打量,隻聽說是個喪夫的可憐人,帶著女兒南下來掖州尋親遍尋不著,身無分文,無奈之下隻能來將軍府找個差事謀個活路,見天色已晚,他一時心軟就將母女兩人安排在了後院的柴房。
此時見穆兮窈牽著孩子被領進來,步子款款,一時有些愣神,待人在跟前站定,便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來。這寡婦舉手投足倒是溫婉有禮,眉眼細看也不算差,就不知是不是因著風吹日曬,膚色實在有些黑沉,一時也評價不出好不好看了。
“瑤娘是吧?”孟管事問道。
“是。”穆兮窈福了福身,“昨夜多謝管事收容,給我們母女倆一個安身之處。”
孟管事聞言低歎了口氣,沉默片刻道:“若不是看你們孤兒寡母實在可憐,我決計不會留下你們,畢竟府內如今也不缺人。這兩日你姑且先在灶房幫忙打打下手,我再瞧瞧,可有你能做的差事。”
“多謝孟管事。”穆兮窈又是感激地一福身。
孟管事隻輕輕一點頭,視線無意一瞥,落在半躲在穆兮窈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上。
小姑娘用麻繩紮了兩個雙平髻,著一身破舊的棉布衣裳,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削尖的小臉怕是還沒他巴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