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了!
這幾個字由花顏口中說出來,輕得不能再輕。
可是花灼知道,她能說出這幾個字,是何其的艱難,何其的重,何其的有分量。
太子懷玉是她印刻在靈魂深處不能碰觸的印記,太子雲遲,一樣的身份,注定她這條路會走得無限艱辛,滿路荊棘。
雲遲一定不知道,她在答應嫁給他的那一刻,她將承受和麵對的是什麼。
無論是對蘇子斬,還是對臨安花家,都是輕的,真正重的,是她自己的心。
她要撕裂了心中塵封已久的刻入骨髓的傷痛的記憶,要掰開了揉碎了一個自己,打造一個新的自己,來接納他,與他相處,與他相親,與他締結連理。
這世上最難的事情是什麼?
也許一萬個人有一萬個說法,但是對於花顏來說,有些東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她竭儘全力地逼著自己去逾越。
如今這鴻溝剛剛跨步,已經讓她遍體鱗傷。
花灼心痛又心疼地看著花顏,難得啞著聲音說,“哥哥尊重你的決定,但你也要尊重哥哥,我讓你嫁給雲遲,你答應我,永不脫離花家。”
花顏從他懷中抬起頭,紅著一雙眼睛,霧氣濛濛,“哥哥,雲遲要掰開了,揉碎了,熔爐百煉這個天下,你知道嗎?”
花灼一怔,他本就聰明,霎時明白了什麼意思。
花顏繼續說,“說著簡單,但這對於天下數百世家來說,便是一次血的洗禮,我們花家若是不想在熔爐裡,那麼,就不能做這個外戚。要知道,一旦他將來動手,無論是以我太子妃的身份,還是皇後的身份,對於花家,都不是好事兒,他不動花家,不代表彆人不動,因我而牽扯花家,陷入水深火熱的地步,我是百般不願的。”
花灼繃起臉,“所以,你還想要效仿幾百年前,保花家,舍自己陪他?”
花顏抿唇,低聲說,“他一心拉著我陪在他身邊,非我不娶,為我空置六宮,死也要我陪著,這是我的福氣,曾幾何時,我想要這樣的福氣,有人都不給我呢,我自然要陪他……”
花顏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過了好半晌,他搖頭,依舊堅決地說,“幾百年前,你為花家做的夠了,若不是你那封信,花家決計不會開臨安放太祖爺通關,勢必要在攻城守城中損傷者眾,太祖爺記著花家的恩情,花家子孫又安平了幾百年,如今幾百年後,你就為自己活一回吧,彆想那麼多。有我在,即便太子殿下將來熔爐百煉這個天下,花家因此受牽扯,風雨將來,水深火熱,可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但我便不信,我保不住花家。”
這話說得十分沉凝而有氣勢。
花顏不語。
花灼又說,“況且我們花家,如今已經不是幾百年前了,累世千年的根基,又有你我兄妹二人在,任風霜雪雨有多大,又有何懼怕?”
花顏深深地歎氣,低聲說,“哥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一旦牽扯,這風雨你我都不怕是沒錯,但是風雨過後將來呢?雲遲不會對花家動手,那麼南楚再延續幾代之後呢?與皇權牽扯得太深,還豈能大隱於市?繼續再安平個幾百年?”
花灼狠心地說,“屆時,你我早已經塵土皆歸,便管不著了,這一代,花家由我做主,太祖母也支持我的決定,便就這麼定了。以後的事情,花家自我們這一代後,再傳承多久,是後輩之事。”
花顏見無論如何也說不動花灼,況且為此他竟揭開了她埋藏得極深的東西,她沉默片刻,隻能無力地點頭,“便聽哥哥的吧,我從來都不想做花家的不肖子孫,花家生我養我教我成人,無論是幾百年前,還是如今,我唯願花家永世安穩。”
花灼揉揉她的頭,“傻丫頭!”
花顏靠著花灼待了一會兒,似乎漸漸地恢複了些力氣,看著桌子上的經文說,“可惜了這些好好的經文,都被我給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