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裡,塵封著花顏不能碰觸的東西。比如,懷玉帝的《社稷論策》,比如他的半幅畫卷,比如花顏塵封的琴棋書畫字帖。
這裡是她這一輩子不見光的地方,遮天蔽日,遮住了光,也遮住了她自己照光。
她曾經有幾年隔三差五便在裡麵不服輸地彈琴昏睡,醒來再繼續,反複地折磨過自己,琴弦上,有著未曾拭去的血痕。
後來是哥哥將她拉了回來,嚴令塵封了這裡,她才走出去。
花顏撐著傘,看著眼前被煙雨洗禮得潔淨無一絲塵土的碧瓦紅牆,清聲喊,“來人。”
有人應聲現身,“少主。”
花顏微笑,對他吩咐,“讓人將那些蔓藤枝條都砍了,尤其是遮擋窗子的地方,將這書房露出來。”
“是。”那人乾脆應聲。
花顏偏頭看了夏緣一眼,對她笑著說,“我這間藏書閣就送給小侄子了,他記事起,就讓他在這裡讀書吧。”
夏緣睜大眼睛,看著花顏,看著看著臉就紅了起來,瞪著她,“我與花灼還沒大婚呢,你的侄子還早呢!”
花顏揶揄地看著她,“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眉梢微散,柳葉含春,哥哥已碰過你了吧?”
夏緣臉騰地如火燒,一下子紅的滴血,她瞪著花顏一會兒,須臾,羞惱地背轉過了身子,羞憤地說,“花顏,你還是不是女人?你當我臉皮與你一樣厚嗎?這話你也跟我說。”
花顏大樂,見她跑出了傘外,她撐著傘走了兩步,將她罩在傘下,看著她從臉紅到脖子,如火燒雲,滿身霞色,她捏了捏她的臉,笑吟吟地說,“這裡隻你我二人,又沒有彆人,你與我在一起那麼多年,臉皮合該練厚了才是,怎麼還能這麼薄呢。”
夏緣紅著臉不說話。
花顏好笑,“你的臉皮還不及雲遲呢,我可聽說當日他當著長輩們的麵說出我們已圓房的事兒來。你瞧瞧你,還遮遮掩著藏著,以為誰看不出來呢。”
夏緣轉過身,羞臊地跺腳,“花顏,你還說。”
花顏見她似乎真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說撒腿就跑不想理她了,她壓下心中的好笑,心下滿足地想著總算又找到了可以欺負她的地方了。還是欺負她,看著她羞惱跳腳,這時候的夏緣靈動漂亮的不像話,尤其是一雙眼睛,瞪大惱了時,美極了,最讓人心情愉悅。
她想著,她哥哥與她應該是一樣的惡劣,都喜歡挖掘夏緣這一雙眼睛的潛質。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啦,好啦,我不說了,總之你記住了,我的這間藏書閣,給小侄子了。”
夏緣輕輕哼了一聲,如蚊子一般,算是點了頭表示知道了。
二人推開門,進了藏書閣,裡麵窗明幾淨,書籍羅列的完整,沒有一處有灰塵。
花顏訝異了一下,問夏緣,“誰收拾的這麼乾淨?”她還以為如早先一般滿是厚厚的塵土,淩亂不堪呢。
夏緣道,“是子斬公子,你離開花家進京後,這一處書房他待過,每日便在這裡看書,都是他自己動手給收拾的。”
花顏微笑,“他愛乾淨,一定是受不了這裡滿是塵土。”
夏緣看了她一眼,見她麵上笑著,神色如常,心結解開了,再不見一絲沉鬱,她也跟著歡喜輕鬆起來,笑著說,“花灼給了他一間書房,他說不必,就暫用你這間就好。我想他大約不是受不了這裡滿是塵土,而是想幫你心裡的灰塵都清掃出去。”
花顏笑著說,“在北地時,我恨不得將他踹回京城,如今看來,以後還是要對他好點兒,否則他的好酒,我若是再得罪他,該喝不到了。”
夏緣抿著嘴樂。
花顏先是走到了暗格處,從裡麵拿出了那半張畫卷,對夏緣說,“讓人拿個火盆來。”
夏緣看著她,“你要做什麼?”
“既往事已了,有些東西就燒了吧。”花顏道。
夏緣點點頭,轉身去吩咐人拿火盆來。
花顏沒展開卷著的畫卷,便那樣蹲在地上一手拿著,一手又拿出了那卷《社稷論策》,這《社稷論策》雖好,但也是太子懷玉在少年時所書,針對的是後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