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戰戰兢兢地寫下第一筆字,還故意寫的差了些,發現荀爽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震驚他還有些鬱悶和不服氣。後來他三歲多的時候大著膽子展示了一把自己的書法水平,荀爽的表情果然凝重起來了,他還有點害怕,怕被發現端倪,誰知荀爽將當時已經成名已久的大書法家鐘繇請了過來。

鐘繇瞥了一眼,留下一句評語“匠氣有餘,靈氣不足”,荀昭心裡大為吃驚,漢朝的書法都要求如此高嗎?接著鐘繇揪了一把他當時還是個小蘿卜頭的頭發,說了一句“孺子可教”。

就這樣他過上了每天水深火熱的練字生涯,鐘繇對他字的“匠氣”非常不滿,總用一堆奇怪的方法折騰他。

“小小的孩子看著也靈氣十足,怎麼寫出來的字暮氣沉沉的,這是跟誰學的?”

這時候他就隻能不做聲,默默練字,鐘繇不愧為一代大書法家,總是有很多奇怪但有用的妙招,比如他的“丶”寫的實在輕飄飄的,用他老師的話說是“輕浮”,鐘繇讓他在水潭邊上感受了一個月的重石落水的聲音和感覺,聽的他腦袋都木了,說來也怪,就這樣找到了感覺,可見奇人奇招確有奇效。

學些豎的時候連畫了三個月的豎線,甚至他還結合創新,本來主攻工筆畫,白描隻是微微涉及,那幾個月天天畫線條倒是讓他領悟了白描的魅力,後來他能把線條畫的連貫流暢、飄然欲飛,竟然也就能寫好了豎,真是意外之喜。

琴和書是有人嚴格卡他標準的,尤其是書法,蔡邕和鐘繇都是書法大家,他要承受兩倍壓力,倒是在畫這一道,東漢的畫發展的遠沒有書法那樣繁榮,彆說工筆畫,白描、寫意畫都還沒有興起起來,所以他的畫倒是受到了身邊名士大儒的一致好評。

一想到明天就要去給鐘繇“交作業”,也就是品評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寫的最好的字,荀昭就一陣頭疼,鐘繇可真是個嚴師。

不過一年前他得了個小女兒,這就有了突破口,“把那個鑲嵌瑪瑙和穗子的繡球拿上。”,小孩子都喜歡這種圓滾滾亮閃閃的東西,陰霜就喜歡,他給了小侄女一個黃鬆石嵌的玲瓏繡球,這個瑪瑙的就給老師新得的小女兒鐘薇。

從潁川潁陰到潁川長社要在路上走幾日,現在他才七歲,不能騎馬,隻能坐車,其實這還算近的,從潁川潁陰到丹陽溧陽那才叫一個遠,每次去蔡邕那裡,都要讓玉書玉墨兩個輪流帶著他騎馬奔走一周。

不過為了學到東西什麼都值了,荀昭撐開簾子,讓外頭的風微微透出來一絲,春日的風輕柔地拂過來,儘是青草的香味,荀昭想著,這時候的糯米青團應該不錯,改天做給姐姐吃。

“咱們改天吃青團,就用這樣的青草汁子。”荀昭想著,雖然青團還沒到手裡,已經可以想象咬下口滿嘴的清香了。

“郎君還沒到鐘家,不想著作書,倒是惦記上了青團”,外麵駕車的玉墨與玉書調笑道。

不想被耳聰目明的荀昭聽了去:“好啊你們兩個,還敢背後編排我,回去不要玉珍玉珠,就你們兩個,每個人給我捏青團。”

兩人先是惶恐,後聽著荀昭的話沒有生氣,才算放心,不由暗自懊悔,後聽了他的吩咐,又是苦了臉,隻得應下。

荀昭倒是把心思移到了潁川鐘家上,潁川長社鐘氏也是世家名門,跟《紅樓夢》裡的賈史王薛一樣,在潁川郡,潁川荀氏、潁川鐘氏、潁川陳氏、潁川韓氏就是地頭蛇,相互之間有姻親,聯盟牢不可破,他母親就是出自潁川陳氏,這四家就算出了潁川在豫州甚至彆的州也都是拿敬祖宗的架勢敬著。

整個東漢除了皇帝所在的司州,就數荊州南陽、豫州潁川、豫州汝南這三個地方的太守最搶手,能在這裡打熬一圈的人也不會是什麼簡單人物,比如現在的潁川太守司馬儁,出身世家大族河內司馬氏,就是司馬懿的祖父,現在的司馬懿比荀昭還小上四歲,還是個小娃娃,但是司馬懿的哥哥司馬朗和荀昭玩的可不錯。

鐘繇之前任尚書郎,官輕權重,是天子近臣,他從來不居權自傲,愛字如癡。現在朝綱不穩,他托病賦閒在家,更是到了不寫字就食不下咽寢不安席的地步,荀昭來的時候,他的老師鐘繇就在寫一幅字,鐘繇寫的是楷書,但是字跡結構嚴謹卻又天質自然風流,荀昭在旁邊看著竟然著了迷。

鐘繇寫完一帖字,回頭一看,見便宜徒弟還在眯著眼睛回味,不由拿著筆杆敲了一下他的額頭。

“在想什麼,這樣呆愣。”

荀昭回過神來,先是作揖見禮,接著笑道:“老師這字不像是出自人手,倒像是天地之間生出來的,一時為之所迷。”

“寫字的本事沒見長進多少,這嘴倒是像盛了兩斤蜜。”鐘繇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嘴角露出的笑容讓荀昭知道他這是心中得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