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第 151 章(1 / 2)

破道[修真] 蒼跡 10676 字 3個月前

蕭辰動手之時,杜子騰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橫霄劍派一眾弟子,卻見到這一張張麵孔上的失神糾結表情,再回頭看蕭辰時,杜子騰便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方才那動手本應由他來,不論怎麼說,那二派再卑鄙無恥,但橫霄劍派風格卻一向光明磊落,布下這等局麵請君入甕確實算不上光明正大,而蕭辰畢竟是此時橫霄劍派的實際領袖,由他動手,難免會令他的形象動搖,可方才蕭辰顯然是打定了主意,竟是沒同杜子騰商議,便先動了手。

這一刻,杜子騰才深切明白為何長霄真人會指定蕭辰為接任之人,這般困境之下,還能戰出來將這等不光彩之事一肩擔當,蕭辰確是個可擔大任之人。

此時蕭辰轉過臉,目光竟是緩緩在每一個弟子麵孔上掃過:“當日在雲橫峰上,你們恐怕是不知道,”蕭辰幽遠目光看向遙遠東方那隱約空蕩蕩之處:“我等連同天人之塹後六位化神真人、十九位元嬰大長老分明已經將那天魔斬殺,大雪宮連同碧月城卻趁機出手,累得雲橫峰連同諸位長老一起消失在那空間漩渦之後,若非諸位大長老舍身相護,怕是連我等都將悉數失陷……”

當日變故,諸多弟子身在陣中如何能如蕭辰這掌陣之人一般清晰?

蕭辰今日所說他們皆是第一次知道,可是,雲橫峰消失之後,那兩個門派一路行來的威逼相脅,他們卻是曆曆在目,一時間,看著陣中那兩個已成廢人的金丹,一個失魂落魄,一個卻是瘋狂大吼“這不可能,定是幻境,你們休想迷惑本座!”的可憐模樣,這些劍修弟子竟是生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複雜慨歎來。

然而,蕭辰語氣一轉,卻是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道:“可是,這兩派再罪大惡極,我橫霄劍派也應正大光明一劍一式地將之斬諸劍下,而非似這般利用諸多外物趁虛而入,似這般舉動已落下乘!今日我所作所為,早已違背‘坦蕩直朗仁義為懷’,我定當自罰,按門規,違背此條者屬大不赦之列,罰其於絕塹中閉關十年,我亦絕不例外,此事一了尋得絕境,便重開此塹前往領罰!爾等需引以為戒,絕不可效!雲橫峰可逝,我橫霄劍派風骨卻絕不可滅!”

蕭辰這一番對於自己的批評處置已是令所有人震驚難言,到得最後一句,蕭辰已是語氣淩厲至極,一字一句似暮鼓朝鐘狠狠擊在在場每個人心頭。

杜子騰更是心內大震,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辰,似乎想從蕭辰麵上看出一星半點裝模作樣的意味來。然而,那麵孔上隻有肅然自省,再沒有彆的,對於這個人了解了那麼多,他的喜怒哀樂是偽裝還是真實,這簡單的辨彆對杜子騰來說再輕易不過。

可這一刻,冥冥之中,杜子騰無比確定地看到,蕭辰這番話竟沒有一個字說謊,他竟是真心實意覺得這番舉動有違劍派門規,亦是真心實意要去領罰。

這一刹那,所有橫霄劍派弟子皆是震撼地立在原地,難以發一言,難以出一聲,自那雲橫峰消失之後,也從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那座山峰的凜冽驕傲剛正不屈這般明顯橫亙於他們的胸懷之中,仿佛那山峰從來沒有消逝過。

所有劍修握緊手中長劍低沉卻是堅定地應道:“是!”

雲橫峰可逝,可橫霄劍派的風骨絕不能在他們每個人胸中消失!

其中一個煉氣期的弟子竟是鼓起勇氣開口道:“大師兄,”杜子騰轉頭一看,竟是那仙緣鎮上加入門派王家小子,隻見他激動地顫抖著聲音道:“您說得沒錯!那大雪宮和碧月城確實不是東西!我們橫霄劍派終有一日定會光明正大地將他們統統擊敗!”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卻仿佛因著道出內心真正心聲的緣故,竟是越來越清晰:“今日不能怪大師兄你要用這般的手段,都是我等太弱小,太過不堪對敵的緣故,才累得您不得不如此!”他環視周遭與他一般的煉氣期小修士,目光竟是放出一種灼灼耀眼的堅定之光來:“大師兄,終有一日,我們定能與您一道並肩作戰,光明正大地將他們斬於劍下!”

這番話似一石激起千層浪,其餘的低階弟子沒有再多說什麼,但那一雙雙看向蕭辰的眼睛那般年輕稚嫩卻又那般堅若磐石,那明明微弱卻似三兩輕風,最後彙集澎湃如山河的劍氣卻已說明了一切。

不動聲色如蕭辰在這一刻,竟是再也忍不住一般仰起頭來,此時漫天星鬥燦爛輝煌,似一雙雙含笑的慈祥雙目,師尊、袁師叔、羅師叔……你們可曾看見,你們拚了命也保存的這一縷微弱星火,這般頑強堅韌蓬勃……終有一日定不會有負你們心意……

這驕傲不屈的風骨連同劍氣似化作一陣罡風席卷過在場每一個人。

杜子騰亦情難自禁地上前一步,重重將手放在蕭辰肩頭,與他一同感知著這彙集著的堅定劍意衝刷心頭,這些弟子雖然年輕,修為尚低,可終究是沒有辜負蕭辰這番心意。

羅明光等人不必多說,早已握緊手中長劍心潮起伏澎湃,隻恨自己當日未能加入這般光明朗正的門派,可現在能與這般風骨的劍修同列,亦已是三生之幸。

即使是何世明、章老四這等於修真界最不堪的一切中摸爬滾打之人,這一刻,亦是覺得胸懷中似撥雲見日,一片光風霽朗,也是到得這一刻,他們才發現,原來修真界能有這樣的門派是何等幸事,即使是他們這兩撥唯利是圖的人物此時亦是不約而同地想到:那碧月城和大雪宮竟對這般光明磊落坦坦擔當的門派落井下石……簡直是愚不可及。

橫霄劍派內部這番應答之後,一眾劍修弟子竟是不再關注那大陣中相互廝殺的一切,儘是仿如在仰峰坪上一般,開始練起劍來,蕭辰那番話前所未有的認真,而王家小子所道出的一眾弟子心聲,顯然亦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既然連累大師兄要違背自己的劍道、門派的教誨甚至是門規才能保全他們……終究是他們太弱了,那就努力,更努力!

杜子騰看著這一幕失神半晌,才啟動這島上陣法,將一眾練劍弟子習劍之處單獨開辟出來,令他們不受乾擾。

此時,孔雲卻是上前看著蕭辰欲言又止:“蕭掌座……方才……”

蕭辰卻是不待孔雲問話便開口道:“那二派狼子野心,一路追擊手段儘出,現在又令這絕不現世的‘雪獸’同那麼多金丹出手,顯是誌在必得,絕無可能放過我等。即使一切重來,蕭某亦是一般選擇!諸弟子皆為劍修,修的皆是我雲橫一脈坦蕩仁俠之劍,自當心誠如劍切不可似我這般,否則定於劍道有礙。可蕭某當日既在師尊麵前應下星耀宮掌座之職,便絕不會為著一己劍道便有所避退,待一切事了,我自會領罰,孔道友可為見證。”

孔雲與另外幾位金丹卻是同時搖頭,孔雲道:“蕭掌座,借著這般巧合之利處置那二派之人,確是你不對,我等亦不讚同,可止那二派之惡,保全我橫霄劍派一眾弟子,卻是你一片仁心,前者隻關係你一人之道,隻是私德,後者卻關係這許多弟子,乃是大義,私德有虧,卻全大義,你何錯之有?更何況方才於一眾弟子麵前,你已將正直大道分說得清楚明白,非但不會誤導諸弟子,反是鞭策他們奮力前行,即使掌門亦或是諸位大長老尚在,亦不能做得更好,絕不會責罰於你。”

蕭辰不由自主地抬頭看著孔雲。

孔雲卻與其餘金丹修士相視一笑,顯是在此事上看法一致,另一位金丹劍修爽朗一笑:“正是!這等好事,自不會讓蕭掌座你專美於前!便要罰,也是我等一起受罰!”

他話音剛落,便抬劍直指陣中,那在大陣中廝殺的野獸與金丹間縱橫的劍氣竟是又多了數道!大笑聲中,這幾位金丹竟是不再留情,同時出劍!

有得幾位金丹同時出手,那陣中數處由笛聲壓製得較為吃力的對戰之處竟是突然之間被劍氣清掃得乾乾淨淨,從那笛聲中亦是聽出一種難得的鬆快出來。

蕭辰一怔之下,最後亦是忍不住開始微笑起來,到得此刻,蕭辰才知道橫霄劍派留下的真正財富絕不隻是那些朝氣蓬勃前途無限的低階劍修弟子們,還有他眼前這幾個真正可以並肩作戰、真正可以相互依靠的同門!

看到這幾位金丹在大陣痛快地釋放著劍氣,乾著他們平日絕不屑於為之的仗勢欺人之事,淩虐著陣中那二派弟子的背影時,恍惚中,杜子騰仿佛已經看到了明日橫霄劍派的幾根中流砥柱……

羅明光等幾個劍修自是不甘落後,亦是大笑道:“好一個‘私德有虧,卻全大義!’看來還是我等偏狹了,這等事豈能落下我等!”

即使知道那是如今最為強大的兩個門派的弟子,一旦動手便是後患無窮,羅明光這幾人亦是毫不猶豫地大笑著加入了進去!

在這豪情衝天中,連一旁的葛麟都在對杜子騰嘀咕道:“他們一動劍就要消耗丹藥,本公子煉丹去了,我說杜兄弟你也給我整個單獨的位置!”

杜子騰自是無不允許。

這一刻,胸膛似有什麼極其溫暖的東西在沸騰澎湃,杜子騰臉上猶帶笑容地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何世明與章老四等人,既然劍修們都這麼給力,他杜小爺也不能甘心落後,是吧?

然後,這些老狐狸看到杜小爺那笑眯眯的表情時,竟是不約而同同時打了個寒噤。

何世明直接抖著聲音問道:“我說,杜兄弟,你有事不妨直說……”

杜子騰笑得像朵花兒一樣:“那我就……真的直說了?”

何世明拚命點頭如小雞啄米,您還是趕緊說吧,這笑容看得他雙腿直打戰哪!

章老四同杜子騰打交道少,但他老人家遇到過多少險境哪,那直覺真真是準得不能行,此時隻覺得杜子騰那笑容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倒立了起來,這等感覺,他隻在上一次秘境之行,遭遇一隻在結嬰的黑蛟時才有過,此時亦是緊緊盯著杜子騰,緊張得不能行。

杜子騰麵上竟是變臉一般,那笑容迅速抹去,換了一張淡淡的麵孔道:“諸位一路同我橫霄劍派走來,同甘共苦了一路,也算有緣份,隻是如今嘛……”杜子騰漫不經心地點了點他身旁陣盤上那被劍氣砍殺得七零八落的二派勢力:“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就看諸位自己的選擇了。”

杜子騰抬起頭來,這一刻,在何世明、章老四這些勃然變色的老狐狸看來,杜子騰那雙直直射過來的眼睛竟似淬了毒一般,叫他們不敢回避,卻更不敢接觸。

何世明的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不過片刻間,他的衣衫竟是洗了個澡一般,全部濕透了,可沒有一個在場之人膽敢開口譏嘲,因為他們每一個人此時的狀況皆與何世明不相上下,心中已是緊張到了極致,無數的權衡取舍盤桓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