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白皙的臉紅撲撲的,額上冒著細密的汗。
她喝水的速度很慢。
秦鬱站在一旁不語。
為啾啾做的第二件事，是給她遞水。
衛司將水遞到舒喵麵前，等到舒喵滿臉嫌棄地接下後，才偏頭問啾啾：
“啾啾,這次測試你好像沒那麼累。”
他跟錢琮剛才站在跑道旁看完了全程。
以往的啾啾跑步時皺眉點頭,跑到最後幾十米時,鵝蛋臉皺成一團,像撇著嘴巴連連吐舌頭的加菲貓，又累又委屈。
可這次..
啾啾全程麵無表情,感受不到絲毫的疲憊與熱。
好像在跑道上氣喘籲籲跑步的人不是她一樣。
啾啾跑完步回到教室的時候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如果生氣能讓她察覺不到疲憊地跑完八百米，那下次跑步的時候,她能不能讓秦鬱在大庭廣眾下再出賣一次色相？
啾啾尚且還有理智，沒有問秦鬱這麼奇怪的問題。
跑步測試結束後，體育課剩下的時間一般讓學生們自由活動。
啾啾跟秦鬱約好去圖書館,那兒各個專業的書都有很多。
她多看幾本,總能找到感興趣的東西。
啾啾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
她愛吃。
進了圖書館，啾啾輕手輕腳走到三樓菜譜區域。
一整個書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品圖書，風味小吃食譜、宮廷菜譜等等。
除了食譜，還有教人如何健康飲食、飲食文化等書籍。
關於食物的書籍,占據了整整三排書架。
啾啾很少來圖書館。
在她的認知範圍裡,老師口中要求的多讀些書的意思大概就是：
多讀些文學書,多看些教科書，多做些資料書。
而語文老師讓她們多看的文學書，也是因為看了之後對高考有幫助。
在上初中之前,啾啾對學習、考試都是一種臨時抱佛腳的態度，上了初中後因為不想讓家人失望，也為了多得到些零花錢吃自己想吃的東西,於是把對食物的愛意拿了兩分到學習上。
啾啾不會跟董謹一那樣，放學後來圖書館看彆的書，她的所有心思都在吃上。
未來想做的事情，自然也跟吃有關。
啾啾昂頭。
書架上層最邊上放著一本《華夏飲食文化》，淡黃色的封麵，著墨不多。
在啾啾眼裡，這類帶有文化、曆史字眼的書都跟媽媽看的哲學書一樣，深刻難懂。
但越難懂的東西越高級。
至少啾啾現在是這麼覺得的。
書架的上層稍高，再加上那本書靠近秦鬱那邊的關係，啾啾手斜著靠過去的時候，指尖距離書本差了幾厘米的距離。
耳畔穿來了一聲很輕的笑聲。
秦鬱微微靠在書架上，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些柔和。
在笑她矮嗎？
這是啾啾的第一反應。
啾啾不由想起她前段時間跟江濉一起看綜藝時候的場景。
那時候電視裡正在放關於爸爸帶著孩子去旅行的綜藝，江濉看了眼後笑著跟她說：“啾啾，你看那裡麵最矮的那個小女孩像不像你小時候？”
無意中，江濉又補充了句：“都是短腿短手的。”
啾啾：...
她哥哥大可不必著重強調這一點。
作為一個一米六三的高中生，啾啾暫時還挺滿意自己的身高。
當然，如果能再長高一點點更好了。
此刻，秦鬱的笑聲讓啾啾又想起前兩天江濉的那段玩笑。
啾啾縮回手，認真辯解：“我不矮。”
秦鬱笑容燦爛了些，像是在哄小孩一樣：
“嗯。你不矮，是書架太高了。”
啾啾低頭踢了踢乾淨的地麵。
態度一點也不認真。
“我真的不矮。”啾啾再一次強調。
秦鬱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書。
“沒有說你矮。”
啾啾抬頭，聲音硬氣了些：
“那你剛才笑什麼。”
秦鬱：“隻是很開心。”
“能為你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圖書館三樓此刻很安靜。
安靜到秦鬱的那兩句話一遍遍在啾啾腦海裡回蕩著。
她不自然地把書放到秦鬱手上，又從書架上隨意抽出很多本書放在秦鬱手上。
等到秦鬱的臉都被書擋住以後，啾啾才停下動作看了秦鬱一眼。
啾啾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著笑意。
“現在你能做的事情，又多一件啦。”
秦鬱偏頭看向啾啾的時候，隻能看到她搖頭擺手的背影。
馬尾辮在空中微微擺動著。
很高興的模樣。
秦鬱也是。
為啾啾做的第四件事，是抱起一疊厚厚的書。
***
圖書館三樓除了擺放著一排排的書架外，靠窗的那邊還放置了不少桌椅供學生學習。
啾啾和秦鬱找了一處沒有人的地方。
秦鬱在白紙上寫了一行字：“跟美食有關的職業有很多。”
“營養師、烹飪家、美食博主，或者繼續研究美食文化，做個教授。”
啾啾看過很多美食博主的視頻。
她也考慮過要不要去做一個專門探店的博主，可是一想到要上鏡，啾啾就退卻了大半。
作為一個四歲就登上頂流位置的人而言，啾啾從小就活在大家的討論裡。
大多數童星在成長過程中擺脫不了的一點就是：跟從前對比。
五歲的時候跟四歲對比，十七歲的時候還要跟四歲對比。
啾啾就是這樣。
不久之前，有人考古十幾年前她錄製的綜藝，一邊感歎她小時候長得多精致可愛，一邊在網上發了個“啾啾現在長成什麼樣”的帖子。
啾啾從錢琮嘴裡聽到這條八卦的第一反應是：還好她沒長殘。
啾啾不想上鏡也是因為這個。
她不想長大後被人評頭論足，說她樣貌如何如何。
在啾啾眼裡，誇她樣貌還不如誇她吃得多。
樣貌是爸媽給的，吃得多才是她自己的技能。
啾啾提筆寫了一行字:[我不想上鏡。而且美食博主說話要很有熱情才能有感染力，那樣子好累。]
乾乾淨淨的小楷字，很好看。
[不過我也想向大家宣傳美食。]
啾啾補充了一句。
[美食紀錄片，你喜歡嗎？]
啾啾連連點頭。
雖然小時候的記憶她忘了很多，但一邊看美食紀錄片一邊吃東西的美好畫麵永遠也無法忘記。
爸爸不止一次笑話她，說彆人家的孩子喜歡看動畫片，隻有他的啾啾沉迷美食紀錄片無法自拔。
秦鬱笑了笑，複又在紙上寫著：
[啾啾，有沒有考慮過當導演？]
啾啾想起看美食紀錄片時的開心場景。
六歲的啾啾抱著一堆草莓坐在電視前麵，每每紀茗看到了，都要把沉浸在美食紀錄片裡的啾啾拽到沙發上去。
但啾啾比之前大了不少，紀茗拽了兩下沒拽動。
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啾啾紮著馬尾辮哼唧了兩聲。
“媽媽，電視好看。”
紀茗沒理會。
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她彎腰，握著啾啾的衣領，而後，啾啾像個坐在原地疲憊不堪的小狗狗，被媽媽拉著衣領慢吞吞往後拖。
六歲的啾啾呆滯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電視機...
以及草莓。
那場景讓全家人笑話了很久。
笑過之後，江翰清、紀茗會坐在沙發上陪著啾啾一起看美食紀錄片。
每每到了一個新食物的片段後，啾啾會陶醉似地啃一口被忘了很久的草莓，奶聲奶氣地央求著：
“媽媽，啾啾也想吃這個。”
啾啾的小學時光就在這種看美食紀錄片，去吃美食紀錄片的歡樂時刻中慢慢流逝。
那段記憶很美好。
美食紀錄片的每一幀畫麵都在熱情地告訴啾啾，美食有多麼好吃。
啾啾品嘗過，真切地感知過。
她很佩服那些拍攝這些紀錄片的人。
如今，秦鬱問她，要不要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
啾啾回答的很堅定。
她想。
秦鬱的夢想是做位醫生。
雖然不能像秦鬱那樣給人生的希望，但啾啾能給人生活的美好和方向。
啾啾從圖書館裡借了七本編導方向的專業書。
兩個人回到教室時，體育課已經下了。
操場上到處都是出來散心的學生。
回到教室時，秦鬱把懷裡的七本書放到啾啾桌上。
也是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啾啾桌麵上，一封粉嫩的信正正方方躺在那裡。
寫信者可能生怕有人意識不到這是情書，信封上還端正寫了兩個大字：
情書。
秦鬱皺眉。
被老師叫去發作業的啾啾，抱著一疊卷子回來。
她把語文卷子交給語文課代表後坐到位置上。
秦鬱不知道去了哪裡。
啾啾指尖碰到桌麵上那個粉嫩信封時，秦鬱回來了。
奇怪的是，手裡還提著一個粉色的小袋子。
看到啾啾後，秦鬱下意識地把袋子藏到身後。
他把右上角的書挪到左邊來，確認啾啾看不到他在做什麼後，秦鬱倒出小袋子裡的信封和信紙。
此刻，啾啾剛發現那封信，表情有些複雜。
她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寫情書給她。
更讓她頭疼的是，秦鬱肯定看到了。
因為秦鬱抱回來的七本書整齊地貼著信封擺著。
緊緊貼著，沒有露出一絲縫隙。
七本書的擺放位置好像坦然又彆扭地呈現著一個事實：
秦鬱看到情書了。
而且現在很生氣。
秦鬱抿嘴不語。
桌子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信封和信紙。
粉色愛心的，粉色兔子的他都有。
啾啾收到的那封情書，無論是信封、信紙，還是紙裡的字跡都一定沒有他好。
秦鬱臉色稍好。
他打開粉色兔子的信封，握起鋼筆在首行上端正寫了五個字：
致啾啾同學。
好像太嚴肅了些。
秦鬱將信紙揉成一團丟進抽屜裡。
沒兩分鐘，抽屜裡多了幾個小紙團。
秦鬱沒寫過情書，他很糾結首行是要寫“致啾啾同學”、“致啾啾”、還是“給啾啾”，“給可愛的啾啾”。
前麵的他怕太嚴肅，後麵的他又怕太過於親近。
啾啾瞥了眼秦鬱。
兩個人中間擺放著好幾本秦鬱的資料書，啾啾隻能依稀看到秦鬱正在動筆寫著什麼，神情十分苦惱。
啾啾鬆了口氣。
還好有題目難住了他。
啾啾在信封正麵看了一會兒，沒找到寫信人的名字。
她不想看情書，這樣一來托人退回去的計劃告終。
坐在啾啾後麵的舒喵手肘抵著書桌向前仰：“又是情書？我幫你解決送回去。”
舒喵沒收到過情書，所以在其他人收到情書的時候，她都十分積極熱情。
又有一個人喜歡上了啾啾，但又有一個人要失望了。
舒喵從啾啾手上拿走信封，好奇地來回看了兩眼。
信封背後，啾啾沒注意到的地方，寫信者畫了一隻小猴子，小猴子捧著一張紙。
紙上寫了三個字：舒喵收。
？
給..她的？
“啾啾，這情書好像是送給我的。”舒喵愣愣地開口。
啾啾迅速轉過身：“你的情書？”
舒喵激動道：“對！”
她的青春終於沒有遺憾了。
她也跟其他人一樣，在校園裡收到了一封情書。
“趕緊看！”
話音剛落，秦鬱偏頭看向她們。
啾啾疑惑地問：“你不做題了嗎？”
秦鬱頓了幾秒。
他將桌上的那些信紙信封統統放進抽屜裡，把左側擋住啾啾視線的書放到右側後淡淡回應：“嗯，解出來了。”
“那就好。”
秦鬱臉色好了些，但衛司臉黑得快要擠出墨汁來。
“一封情書就讓你這麼開心？”衛司問。
舒喵白眼：“我收到情書為什麼不能開心？難道我還要哭嗎？”
衛司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情書，語氣有點急。
“我每天都收到情書，我開心了？”
舒喵：“你不開心管我屁事。”
衛司被噎得說不出來話。
舒喵：“你收到的情書都是漂亮小姐姐一筆一筆寫出來的，你不看還拿出來炫耀，活該你單身。”
衛司：“我哪裡在跟你炫耀？”
“你在一個第一次收到情書的我麵前，嘩啦拿出一堆情書，不是炫耀是什麼？你腦癱嗎？”
衛司深知不能在這個話題上再跟舒喵討論下去，他換了個話題：“啾啾每次也沒看情書，你這種行為就是在雙標。”
“哦。啾啾之前喜歡吃的，現在有喜歡的人，她不看情書那是對喜歡的堅守，你呢？你個單身狗有什麼好說的？”
衛司氣急，聲音有些大：“那我也有喜歡的人了啊。”
吵鬨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錢琮朝啾啾使了個顏色，用嘴型無聲地問：“發生了什麼？”
啾啾沒心思回答錢琮，她的注意力都在：“我也有喜歡的人”這句話上。
“你喜歡誰啊？我還認識嗎？”
舒喵打開情書，語氣很輕：“啾啾你八卦這個乾什麼。”
“你不好奇嘛？”
舒喵嘟囔：“我隻是同情他喜歡的那個女生。可能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被他看上。”
衛司緊握筆，沉默不語。
舒喵以為衛司會紅這張臉跟她反駁，死懟到底。
但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衛司開口。
衛司眸色暗暗，一動不動看著麵前的數學書，許久也沒翻麵。
舒喵把情書放到抽屜裡。
他不懟過來的模樣怎麼感覺怪怪的。
上課鈴聲響起，啾啾轉身坐好。
衛司的神情像極了電視劇裡男配被甩時的表情。
憂愁中又帶著些隱隱的可憐與悲傷。
下課後，衛司、錢琮幾個人在走廊上休息。
啾啾湊到他們麵前，猶豫問：“衛司..你喜歡的人，我認識嗎？”
衛司沒說話。
場麵一度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