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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輕讀了半個時辰的《史記》,發現淩畫聽的津津有味。
她身上的溫度似乎退了些,但退的很慢,整個人乖乖的,雖然閉著眼睛,但睫毛一顫一顫的,說明她醒著,並沒有睡著,聽的很認真,很有滋味。
整個人安靜又乖巧。
宴輕忽然能體會淩雲揚跟他說的關於淩畫小時候怎麼粉雕玉琢怎麼招人稀罕他怎麼天天害怕有人進淩家偷他妹妹的那些心路曆程,若是他小時候也有一個這樣的妹妹,他大約也會把他捧在手心裡。
主要是她看著太乖了,讓人忍不住想對她好。
若不是淩家遭逢巨變,被太子太傅陷害,淩畫長到如今,會長成什麼樣兒呢?是不是古靈精怪,天真活潑?
他仔細地想了想,大約也不見得,畢竟,她六歲時就被蕭枕救了,蕭枕生活在宮裡,宮裡從來就不是一個能把人養成天真性子的地方,蕭枕又受了很多苦,她要報救命之恩,自然要學著幫蕭枕謀劃,她又有一個那樣的外祖父和一個對她教導嚴苛的母親,正是基於這些條件,就算淩家沒有遭逢大變,她應該比如今的厲害勁兒也差不到哪兒去。
隻能說,淩家遭逢巨變,讓她自小被培養的那些本事,有機會展現於人前了。
若是這樣一想的話,他還真是該敬佩她的嶽母了,有先見之明,在她的嚴厲教導下,她才養成了這樣的性子,才有膽子敢去敲登聞鼓,咬著牙撐過禦庭司的廷仗,腥風血雨中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
否則,她早就被蕭澤惦記的吃拆入腹了。
宴輕臉色沉了沉,聲音也隨之沉了。
淩畫敏感地睜開眼睛,抬起頭看著宴輕,平平無奇的聲音,在這一刻,低沉的有些冷,這一篇《史記》,也沒什麼特彆之處,何以讓他改了音調。
宴輕自己也察覺了,頓了頓,對淩畫反問,“怎麼了?”
淩畫搖搖頭。
宴輕問,“還聽不聽?”
“聽。”
宴輕點頭,又繼續讀了起來,語調又恢複平平無奇,仿佛剛剛隻是她的錯覺。
一個時辰後,宴輕讀的累了,沒等他開口,淩畫翻了個身,抱住他胳膊,將他書本拿下,語調軟軟的像撒嬌,“哥哥,你陪我睡會兒。”
宴輕看著她,“自己睡。”
淩畫黏著他手不鬆開。
宴輕讓了一步,“我不走,你自己睡。”
淩畫見他說不走,放心下來,也不過分強求,閉上眼睛,便那麼抱著他的手臂,很快睡著了。
宴輕瞅著她,把她往小了縮,眉眼小一號後,大約還真會如淩雲揚所說,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當年被野狗追著跑得把她追成什麼邋遢巴拉的樣兒,才能讓蕭枕嫌棄的救了她之後,不想搭理她,以至於,錯過了讓她以身相許的機會。
不過,蕭枕那隨手一救,也不虧,至少,淩畫對蕭枕,若是以皇位來衡量的話,她如今對他的價值,比以身相許的價值,可要大多了。
她昨夜冒雨出去,雖然是溫行之搞的動作,大約也是為了蕭枕。
這麼嬌嬌氣氣的一個人兒,至今他都有些懷疑,她是怎麼能夠做到隨便跺跺腳,就讓朝局震三震的。
但蕭枕大約不會這麼想。畢竟,如今長成這個模樣的她,在蕭枕的眼裡,大概是處處都好,喜歡極了。更何況,還有十年,三千多個日子,被照顧著一起長大,說句青梅竹馬,都不為過了。
蕭枕為了她,夜闖他的端敬候府,當街攔他警告,但是到底沒能攔住她回來大婚,可見是拿她無可奈何。
如今的無可奈何,不代表有朝一日他登上大位後,蕭枕對她同樣無可奈何。
宴輕忽然很想掐醒淩畫,被誰救不好,怎麼偏偏是蕭枕?
麻煩!
他伸出手去,快碰到淩畫的臉時,又撤了回來,改為輕輕拂開她的手。
淩畫睡著了似乎依舊有意識,嘴裡嘟囔,“哥哥彆走。”
宴輕泄氣,也跟著她嘟囔,“都睡著了也這麼黏人。”
他從小到大,就沒被誰黏過,更沒養過貓,不知道有這麼一種高等動物,黏起人來,讓他竟然發作不得。
宴輕坐的累了,看淩畫睡的香,實在有點兒氣不過,但她身上還發著熱,熱度退的慢,好不容易睡著不用他讀書了,他又不能吵醒她,否則她醒來後,要求這要求那的,他若是不依她,她大約又會哭個沒完,他氣不順地自己待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很虧,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向後一躺,也閉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