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今時往日(2 / 2)

“你這就叫庸人自擾。”揚昇說得直白,“你真的覺得不告訴他會更好嗎?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後,不豫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恢複成現在這樣。”

衛桓疑惑,“什麼意思?”

揚昇歎了口氣,“你走之後的半年,不豫一直不跟人說話,整個人變得很消沉,連我都不理,好在後來他自己想開了。”他拿筷子敲著衛桓的湯勺,“你要知道,沒有人會覺得你是累贅災星,我們七組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上刀山下火海的,在你眼裡都是慫包嗎?”

衛桓感覺自己胸口堵著一口氣。

其實他比誰都希望自己可以找回這些當初的朋友。

他九鳳自打出生以來,從來沒有這麼獨孤過。

“那……我找個機會告訴他。”

揚昇這才罷休,“順便也老實跟雲永晝說了。”

“什麼?”衛桓抬頭。

揚昇眼睛一瞪,“我天,你不會還沒有……”

揚昇的話還沒有說話,蘇不豫就已經走過來坐到他身邊,他側頭看了一眼揚昇,又和衛桓對望片刻,有些尷尬地笑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打斷你們說話了吧。”

揚昇想了想,懶得說下去。

“沒有沒有。”衛桓擺手。

“那就好。”蘇不豫給衛桓夾了好些菜,“你多吃點,教工食堂的飯菜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吃上的。”

蘇不豫的話讓衛桓想到了他們以前,當初他們還在念書的時候,隻有揚昇的爸爸是山海的教官,誰都知道山海教工食堂的飯和學生餐廳天壤之彆,他們就總是借著揚昇的關係找揚教官蹭飯,次數多了,揚教官就不樂意了,覺得這樣影響不好。

於是隻有戰備七組表現非常出色,拿到學校表彰之後他們才能來教工食堂蹭一次飯。

其實這些飯菜也算不上什麼山珍海味,或許是一起吃飯的人都太珍貴,每一次想起來都會特彆懷念。

“哎,剛剛那個女老師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揚昇吃了一大口飯,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也不忘跟蘇不豫開玩笑,“長得挺漂亮啊,我看她的妖紋眼熟,也是鮫人吧。”

蘇不豫苦笑,“沒有,隻是隨便說話。”

“這你就不懂了,我揚昇身經百戰,到底是隨便說話還是搭訕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見揚昇越說越離譜,蘇不豫瞟了一眼低頭吃飯的衛桓,輕聲道,“有學生在,彆聊這些了。”

揚昇一聽,樂了。

不想讓我說給他聽就直說唄,還學生老師的。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衛桓連忙抬起頭,唇邊還沾著一粒米粒,傻乎乎笑著,“我也覺得剛剛那個女老師很漂亮,和蘇老師您特般配。”

本來是句討好的話,可一說出口,一向溫和的蘇不豫竟然眉頭一蹙,“你真的覺得我和她很配?”

“……不、不配嗎?”衛桓筷子一鬆,掉在桌上,又滾了兩下,哐當落在地上。

他正要彎腰,一股強烈而熟悉的妖氣襲來,身子忽然間一頓。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地上的筷子被一條光索纏住,光索輕飄飄地揚起來,將筷子擱到桌上。揚昇給衛桓遞過去一雙新的,抬頭看向不遠處。

嗬,七組齊活了。

感覺熾熱的金烏妖氣越來越近,衛桓咽了一下口水,接回剛才的話,“蘇老師,我剛剛開玩笑瞎說的,也不是特彆配。您的人生大事千萬得自己做主。”

雲永晝抽了凳子坐到他身邊,聲音冷淡又帶著一絲戲謔。

“經驗之談?”

什麼鬼!

衛桓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雲永晝眉尾微揚,也不說話。沉默間,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我什麼事兒沒做主啊。”他眼珠子轉了一下,“雲教官你連前情提要都不知道,彆跟這兒瞎摻和了。”

誰知雲永晝十分的淡定接道,“人生大事。”

聽完這句,吃得正香的揚昇嗆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

蘇不豫眼睛盯著雲永晝,手裡拿起一個空杯子緊緊握著,等到裡麵的水從空蕩蕩的杯底一點點灌滿,他才將杯子遞到揚昇麵前。

“魏恒,你的人生大事已經定下來了?”

明明蘇不豫是笑著的,語氣也溫和,可衛桓隻覺得芒刺在背,他心虛地咧了下嘴,“沒、沒有啊,誰說的,瞎說,我怎麼不知道。”

原以為雲永晝會一個光刃飆到自己跟前,像從前一樣用最狠的招兒威脅他,可令衛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湊過來的不是鋒利的光刃,而是雲永晝的手指。

修長溫暖的手指貼近衛桓的嘴唇,連同雲永晝整個人都靠近許多,他已經可以感覺到金烏身上異於常人的溫度。

指尖觸碰唇角,衛桓愣愣地盯著雲永晝微垂的雙眸,一瞬間腦子空白。可雲永晝隻是替他拂去嘴邊粘上的飯粒,而後輕聲開口,“吃慢點。”

說完他便坐正,眼睛從衛桓回到蘇不豫身上,“我以為,大家都知道我和他結契的事。”他的目光瞥過揚昇,揚昇心虛地夾起一個小包子塞進嘴裡,企圖扯開話題,“嗯!這個好吃,一會兒給景雲帶點兒……”

蘇不豫笑起來,“原來你說的是結契,看來是我誤會了。”

雲永晝拿起衛桓喝空了的碗,一麵替他乘湯,一麵慢條斯理道,“也不算是誤會。”

每次雲永晝說話都沒什麼波瀾,可衛桓聽著總覺得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錯覺。

衛桓和揚昇尷尬地對視,感覺這個飯桌就是一個修羅場。

揚昇用手扶額,隱蔽地衝衛桓使眼色。衛桓也回了個眼神,他有點莫名,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每次雲永晝一出現不豫就像是變了個人。

難不成蘇不豫真的喜歡雲永晝?

臥槽,那我不是很危險。

“那什麼,我吃飽了,我就不打擾老師們……”衛桓的屁股剛離開板凳,就聽見雲永晝用傳心對他說,[坐下。]

“……哎呀我突然又有點餓,我還想喝碗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光速認慫的衛桓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屁股咯噔一下就坐回來,笑嘻嘻端過雲永晝跟前的碗,咕隆咕隆喝下去,“真好喝,這個湯太好喝了。”

揚昇心裡直搖頭,這個衛桓簡直蠢透了,他恐怕還以為自己是這個桌上秘密最多的人,在這兒裝瘋賣傻的,八成都不知道這倆究竟是為什麼杠起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試著打圓場,夾了一道菜給雲永晝,“嘗嘗,教工食堂的新菜。”

說罷又夾了一道放在蘇不豫碗裡,“你也多吃點啊,這不是你最喜歡吃的魚嗎?”

蘇不豫勾了勾嘴角,眼睛望向對麵,“是啊,我喜歡一道菜肯定是會一直吃的。”

雲永晝根本沒有回應他的眼神,而是慢吞吞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揚昇夾給他的新菜,讚許地點點頭,給了一個評價,“新瓶裝舊酒,也還不錯。”說完他抬眼,眼神冷厲又挑釁,“起碼我吃到了。”

這你來我往看得衛桓一頭霧水,向對麵的揚昇展現究極懵逼臉,揚昇一腦門汗,就差望天長歎了。

不是,這七年裡雲永晝和蘇不豫究竟發生了什麼愛恨情仇。

正當他吃瓜之心蠢蠢欲動的時候,心裡傳來雲永晝清冽的聲音。

[怎麼不說話?]

衛桓老實巴交道,[我不知道說什麼啊,你和蘇老師說話我都聽不懂,也插不上嘴。]

[蘇老師。]

這三個字被雲永晝說得很是玩味,語調轉了又轉,尾音撩人,讓衛桓都不由得吃味。他要是這樣叫一叫自己的名字……

呸,叫自己乾什麼。

在想什麼?不許想。

[所以是我打斷你和蘇老師說話了?]

正巧,蘇不豫見雲永晝不說話,也放棄糾纏,給衛桓夾了一塊煎得焦脆的魚,“你嘗嘗這個,很好吃。”

衛桓連忙低了下頭,“謝謝蘇老師。”

“不客氣,”蘇不豫眼神溫柔,“小心刺。”

就在蘇不豫說話的同時,雲永晝再一次用傳心發出乾擾。

[都顧不上回答我了。]

“好的好的。”衛桓努力地屏蔽掉雲永晝在他心裡的回響,儘可能保持正常,“謝謝。”然後才抓住空隙用傳心回答他。

[我沒說您打斷我,您彆自己給自己加戲。]

他這話帶著點兒孩子氣的埋怨,反倒讓雲永晝更加樂在其中。

[那你尷尬什麼?]

[我……]衛桓低頭一心二用慢慢吃魚,[我什麼時候尷尬了,我哪兒尷尬了?像我這麼能說會道從不把話掉地上的人怎麼會尷尬呢?]

雲永晝的聲音輕飄飄的,像片被酒精浸泡的雲,晃悠著掉到他心裡,涼絲絲的,散發著微醺的香氣,令人心神不定。

[那你為什麼不承認和我結契,這難道不是人生大事?]

一聽到這句,衛桓的腦子都停止運轉了。

結契是結契,又不是結婚……

“好吃嗎?”蘇不豫歪著頭看他,“你吃得也太入迷了。”

衛桓愣了愣,正要回答,隻聽見靠坐在一旁的雲永晝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卻用傳心慢條斯理道,[你不承認,是怕他生氣。]

[你喜歡蘇不豫?]

“胡說!”

衛桓下意識脫口而出,可這一聲吼得驚天動地,彆說他們這張桌子了,連左右隔壁的都紛紛側目圍觀。

啪嗒一聲,揚昇手裡的筷子掉到桌麵上,而坐在對麵的蘇不豫表情一點點從震驚變得難堪。

唯獨肇事者雲永晝,一副事不關己的泰然模樣,又給自己成了一碗湯,安安靜靜品了一口,輕悠悠點了下頭。

衛桓現在隻想給自己兩嘴巴子。

不,給自己一嘴巴子,剩下一個給雲永晝。

不打他臉。

看見蘇不豫臉上的表情,衛桓趕緊解釋,“蘇、蘇老師,您彆誤會,我不是跟你說的,我剛剛腦子抽風,幻聽了。”蘇不豫是個敏感的性格,衛桓生怕他誤會自己吼他,一時心急伸手就要去抓他手腕,“蘇老師您千萬彆生氣,我這個人就是有點神經兮兮,真的是幻聽……”

手還沒碰到蘇不豫的手腕,就被雲永晝的光索給生生拽了過來,纏了好幾圈。

揚昇一臉尷尬地看著,“永晝你……”

站起來的雲永晝把衛桓也拽起。

衛桓一臉懵逼,“哎哎哎我魚還沒吃完呢!雲教官你乾什麼啊?!”

“治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