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散財扒拉著魏樂讓他彆說了, 他們還要這三天裡趕著把調研報告寫出來,回到天上也好交給頂頭上司交差。
“都說人間好, 我也不覺得啊, 反正空氣我不喜歡。”徐散財皺皺鼻子,滿臉的嫌棄, “雖然燈紅酒綠、聲色犬馬,有趣的非常多, 但是我還是想待在九重天上,這個破地方我再也不來了。”
魏樂性子沉穩,讓他等等,稍安勿躁,“老板莫怪, 散財就是口無遮攔,我們兩也都是從人間升位去的九重天,對凡塵俗世並不嫌棄貶低。隻歎如今環境多變化,凡人移山倒海之能已經快要趕超我等小仙,靈脈被掘、山林被毀, 為了發展是要犧牲一下環境, 卻不能竭澤而漁。可惜, 可惜了啊。”
秦深閉上想要反駁徐散財的嘴,不說幾百年前就升位去九重天的徐散財和魏樂, 就拿現在的環境和他小時候比較, 也有很大的不同。
發展總是有代價的。
但很希望能為保護環境做些什麼。
徐散財不滿意地碎碎念了, 他明明沒有說錯, “凡間明明是末法時代,修者很少,對靈氣的掠奪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呢,大江大川靈氣虛弱無力,山林高原靈氣稀薄乾涸,我們出去就和被掐著脖子一樣呼吸都困難了。”
“哎呦。”徐散財不滿意地看向魏樂,乾嘛敲他。
魏樂扭頭,在凡人麵前貶低凡間,就和當著主人的麵貶低他的品味差一樣,話也要說的玩轉一些嘛,真是想當做不認識他。
秦深都為魏樂難過了,有徐散財這樣口無遮攔的朋友日子不好過吧。
“老板就當他喝多了胡說。”
秦深笑笑,不在意,“他說的並不說沒有道理,我們現在環境是不怎麼樣,但致力於環境保護人的還是很多的,大家的意識慢慢上來了,等你們下次來,肯定會發現有不小的變化。”
徐散財補刀,“下次,百八十年吧。”
魏樂撐著臉上的笑容,“嗬嗬。”
秦深也不想笑了,“嗬嗬。”
魏樂轉身扯著徐散財就往房間去,徐散財被拉得一個趔趄,差點兒扭到腳脖子,他抻著脖子不肯走,“我還沒有問老板事兒呢,你拉著我乾啥,放開放開。”
剛才急著想走的是他,現在想要留的還是他。
魏樂無力地閉上眼。
徐散財掙紮的太厲害,魏樂抓都抓不住,眼睜睜地看著他跟一尾泥鰍似的撲到了吧台上,探頭看著秦老板,“老板,有一事請教。”
徐散財也是真性情,秦深感覺他挺好玩的,“什麼事?”
“為啥現在凡人總是說什麼吃土不吃土的,我調查了一下,工資還都可以啊,米飯不好吃嘛,乾嘛吃土。”
九重天上的神仙可以聽到聽到凡人的心聲,從而調整自己工作的內容,更好的創造和諧三界。範財神最近就很苦惱,他總是聽到有人說沒有錢要吃土了,讓財神爺爺保佑他們發財……
財神老爺的聚寶盆對著人間開,有緣者、有能者自然能夠發財致富。聚寶盆的傾斜角度未變,但人世間喊著窮的人越來越多。
徐散財就被財神爺踢下了凡界,調查人間情況,他和魏樂一樣下凡是有任務在身。
“我問了很多凡人,他們越說,我就越糊塗了。”徐散財一腦袋漿糊,求助地看著秦深,“請老板解惑。”
“大概是大家買買買,窮到隻能夠吃土吧。”
“那不窮啊。”
“窮。”秦深用力的點頭,“真的。”
徐散財疑惑,“為何?”
“不夠啊,種草的太多,工資架不住買買買的欲望。”秦深覺得這一點非常好理解,給徐散財舉列子,“你以前也是人,難道不理解嘛,人嘛,總是不滿足的,哈哈,我也是,我攢攢錢就給客棧更新設備,每個房間配上大電視、裝上豪華按摩浴缸。”
徐散財的思緒被秦深帶跑了,“還可以裝個大冰箱,裡麵放各種吃的。”
“那太麻煩了,你們要吃什麼都可以來大堂,店裡麵有準備的。”
“哦。”徐散財眼睛發直,呆呆地魏樂提著後領回房間,心裡麵盤旋著欲壑難平這句話。
秦深抬手揮揮,和他們說再見,“人是很複雜的啦,成了神仙也不要忘了怎麼當人啊。”
每個人都是個複雜體,像外麵的芸芸眾生,像店裡麵的每個人,也像秦深自己。
天色漸黑,林高峰領著兩個背著小書包的孩子走進了客棧,丟丟的身邊跟著一隻很不願意自己走路的大白貓,但是丟丟抱不住他啊,抱一會兒可以,抱時間長了太壓手,丟丟吃不消,這麼一段路大白貓就隻能夠自己走走了。
電動車的踏板也不是他的,兩個孩子一個坐在後麵、一個站在前頭,沒有地兒留給他。
進了客棧,丟丟喊:“爸爸,我們回來了。”
“秦叔叔好,晚上有什麼好吃的呀?”龍龍最最滿意的就是客棧裡頭的夥食,比他爸爸做的大亂燉好多啦。
“吃燉肉,你們兩個去桌子上坐好,玩一會兒就開飯了。”
兩個孩子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開小書包把裡麵的作業拿出來,二年級的暑假作業很簡單,就是語數外三合一的一本作業書,還有一些諸如暑假旅遊相冊之類的親子手工。
丟丟很有規劃性地安排了每天的作業量,最近和龍龍玩兒也不耽誤。龍龍就不一樣了,老大難一個,要不是丟丟小老師監督著,這一本的作業到開學的時候都會是空白。
翻開龍龍的作業本,還在學寫字的小朋友已經練就了一手獨具個性的雞刨字,也難為丟丟能夠分辨出來並指出錯誤。
“你這個不對,紅彤彤的蘋果不是紅童童的,彤彤錯了呀。”
龍龍撓頭,“它們長得差不多啊。”
“明明就差很多。”丟丟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地寫出了“彤彤”兩個字,清秀端正,“看,就是不一樣。”
龍龍伸頭去看,和自己寫的比對了一下,鬱悶地表示:“這個字老師沒有教,我們還沒有學,不認識。”
丟丟對掰著手指回想,“好像是講楓葉那節課說到的呀,老師有在黑板上寫,我就記住了。”
龍龍星星眼,“好厲害。”
丟丟害羞了,“你也很厲害,手工做的好棒。”
“嗯嗯。”龍龍才不會害臊,“對,我們都是棒棒噠。”
撚著佛珠、拿著書的章俟海坐在他們的前一桌,纏繞在手上的羊脂玉佛珠在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動著,捧在手上的書很久沒有再翻過一頁,他認真地看著孩子,一眼都不想錯過。
丟丟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在眼中放大、放慢,他珍惜每一幀的畫麵。
龍龍湊到丟丟的耳邊小聲地說:“那個大叔好奇怪啊,一直盯著你看,你看他,看起來都要哭了。”
丟丟去看章俟海,隻看到一張溫柔的臉,笑得有些憂傷。
“他沒有哭。”
“要哭了。”龍龍戳戳丟丟的肩膀,讓他耳朵側過來點兒,“丟丟,他會不會是你爸爸啊,你們長得好像的。”
“胡說,我長得像爸爸,我自己的爸爸。”丟丟大聲反駁,眼睛紅紅地跳下了椅子跑到吧台那邊。
秦深聽到丟丟的大叫聲,已經走了出來去看看,丟丟飛快地衝了過來撲到他的腿上,嗚嗚哭。
孩子哭得太傷心,秦深心裡麵跟著著急,“怎麼了丟丟?”
“爸爸。”丟丟抱著秦深的腿不抬頭,“你是我爸爸嗎?”
“這是什麼傻問題,我不是你爸爸是誰啊。”秦深掰開丟丟抱著自己的胳臂,把他抱了起來摟在了懷裡,“乾嘛突然這麼說?”
丟丟搖頭,不肯說。
秦深就看向了走過來的龍龍,龍龍給秦深解惑了,“秦奶奶拿了親子鑒定報告,我們看見了。我們還聽到奶奶對爺爺說,‘報告出來了,就知道丟丟和章俟海的關係了。’”
龍龍板著一張敦實的小臉兒,一隻手虛拿著“報告”,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好似指著一個人在說話,把秦靜的神態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丟丟把腦袋埋在爸爸的肩窩裡,不出來。秦深拍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我的傻兒子哦,你怎麼會不是我兒子呢,那份報告,嗯,隻是證明你和另一個人也有關係。”
“我就說嘛。”龍龍扯了扯身上老是往下滑的背帶,“丟丟也有兩個爸爸對不對,就像我爸爸和爹爹一樣,丟丟是秦叔叔生的吧。”
秦深感覺自己今天內心戲超多,內心頻幕狂刷彈幕,全都是:怎麼一定就是我!
孩子在呢,秦深強忍著沒有咆哮,笑得臉部肌肉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