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媽媽威武(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170 字 8個月前

這個事兒就要往秦深小時候說起,張芳子家也在四合街上,兩家離得不遠,秦深是孩子頭,從小帶著一群小夥伴到處跑,其中就有張芳子。張芳子長得好看,白白淨淨的,紮著兩個小辮,是童年過家家裡麵的新娘固定人選,而秦深是新郎的固定人選,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就在青春慕艾時認定了彼此。

正如圍觀大叔說的,秦深開竅晚,確切地說是性向複蘇的晚,在性向覺醒以前他還幻想過和張芳子在小鎮生兒育女、過普通日子呢……彆笑,他小時候真這麼想過。

隻不過上了高中,青春期萌動,讓他明白了自己真正喜歡的性彆,就把張芳子當妹妹看待。但張芳子顯然不這麼想,她把秦深當男友,後來遇上了陳凱盛就果斷拋棄秦深,很顯然這個男友還是備胎。

不過,張芳子爹媽不像張芳子本人想那麼多,兩個孩子上了高中就要給他們定下。

興匆匆跑到木器店,攀起了親家。

其中具體經過秦深不知道,反正假期回家仿佛全鎮都知道他秦深要成張芳子家女婿了。

他媽媽讓他少搭理那種自說自話的瘋婆子= =。

張芳子老娘是整個鎮子上有名的潑婦,彆人不小心把她家放在門口的花盆踢了一下,她可以不重樣的在門口罵上兩個小時。

不好惹、不敢惹的對象。

再後來,張芳子和陳凱盛在一起發達了,全家跟著享福去了城裡,秦深已經忘了這一號人,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再見麵,是以罵自己開場的。

“我呸,什麼朋友,是個正經人會在小小年紀當爸爸,秦深那個小雜……”要罵秦深的張芳子老娘發出殺豬一般的慘烈叫聲,“哎呦!”

又一塊木頭從木器店裡麵飛了出來,正正好砸中之前砸中的地方。要說之前隻是小傷口,那現在就嚴重多了,血“嘩嘩嘩”往下淌,張芳子老娘眼睛猛閃,被打蒙圈了。

秦靜從木器店裡麵出來,提著一把菜刀,讓她冷靜冷靜的林高峰被她推了一把,推進了店裡頭。秦靜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張芳子老娘,冷冰冰地聲音清晰而有力地說道:“讓我再聽到你罵我兒子,我絕對讓你嘗嘗菜刀的味道,不是開玩笑嚇唬你。”

張老娘嚇得打了個嗝,想要張大嘴巴號喪,觸及到秦靜冰涼的視線,她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鵝,喉嚨裡發出“咯咯咯”類似於冒泡的聲音,罵人的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圍觀群眾也被秦靜的氣場震懾住,不敢繼續調笑,那些想要挑事兒地往人群裡麵躲了躲,灰溜溜地逃走了。

秦深一手牽一個孩子急匆匆走著,距離木器店還有七八米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己媽媽在大發雌威,她拿著一把菜刀目光森冷地走到張芳子老娘麵前,垂著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說:“無論你這回來有什麼目的,都給我爛在肚子裡。我兒子和你家閨女沒有除了同學之外的任何關係,想讓你家閨女好,你就省點心。要是讓我知道你在背後搞了什麼鬼、說了什麼壞話……”

秦靜曲腿,蹲下了身子,拿著菜刀的手舉起來,手上刀刃磨得鋥光瓦亮地大菜刀離張老娘的臉就兩公分。張老娘顫巍巍地斜著眼睛去看菜刀,剛才罵人非常利索的口條哆嗦得打結,“你你你……殺殺殺……殺人是,犯犯犯法的。”

秦靜“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冰冷的表情如春暖花開時融化的冰麵,嘴角彎了起來,眼中冷意更甚,冰麵融化了河裡麵的水還是冰冰涼的。秦靜用厚實的刀身拍了兩下張老娘的臉,“我會殺人的,我保證。”

張老娘用力地抽了兩口氣,氣息抽不過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秦靜站了起來,幽幽的視線環視了一圈,頭也不回地往客棧走,以前是顧念著秦深說不定是真的喜歡張芳子,有所妥協,就真當她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在腦袋上拉屎的,活膩歪了。

圍觀群眾噤若寒蟬,麵麵相覷,不敢再討論什麼,埋著頭灰溜溜走掉。

等人群散了,從巷子裡跑出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兩人跑到張芳子老娘身邊,年輕的那個不服氣,“爸,這是恐嚇,我都拍下來了,我們去報警,正好訛點兒錢。”

老的拽了一把兒子,“你知道那是誰嗎!”

年輕的人很顯然還不知道秦靜的厲害,吊兒郎當地說:“誰啊,不就是個老娘們。”

“呸,那是秦靜,從獅頭峰出來的秦靜。”

鎮子上圍繞著獅頭峰的傳言有多可怕,秦靜就有多可怕,隻是她嫁到鎮子上時間長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慢慢淡忘她的不同。

“什麼狗屁是獅頭峰,都是嚇唬小孩子的。張芳子那倒黴玩意兒連個男人都抓不住,大師還說讓我們來木器店。奶奶個熊的,窮的身上一個鋼鏰兒也沒有,弄什麼勞什子福運啊,弄點兒花花倒是真的。”年輕的男人唾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拿出手機,“我要用這個視頻嚇唬他們,不給好處費就報警,弄出幾個子兒也好,好吃碗熱乎的。嗬嗬,不然我就朝著木器店潑F……”

張芳子不成器的弟弟話沒說話,就被趕到的秦深給踢飛了出去,手機脫手飛了出,砸在了地上,大概是角度太寸,直接把屏幕摔飛,手機報銷。秦深麵目表情地看著張芳子的老爹,吐出一個字:“滾。”

張芳子老爹狠狠地哆嗦了兩下,撒腿跑出去三四米遠,又被秦深喊住,“帶上你老婆。”

老男人哆嗦著兩條腿,扛起自己沉甸甸的老婆,頭也不敢回地逃跑。

秦深走了幾步,彎腰將屏幕摔飛的手機拿了起來,找到了存儲卡拿出來掰斷,一並扔進了垃圾桶。

方才所有的事情兩個孩子看得清清楚楚,龍龍星星眼,對丟丟說:“你奶奶好酷,偶像。”

丟丟挺起小胸膛,“我奶奶是最棒的。”

很顯然,兩個孩子還搞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究竟為什麼,秦深也無意於解釋,領著他們走進了木器店。

最近有城裡的酒店慕名而來,尋到林高峰打造一百多個盛飯的木桶,那家是做本幫菜的酒樓,特色就是木桶飯,還在其他城市開分店,需要材質優良、器型美觀、工藝特殊的木桶。

以前合作的老師傅不在了,老師傅的弟子沒有繼承到師父的好手藝,酒店無奈隻能夠輾轉尋找新的匠人,這就多方打探到紅葉鎮的林高峰。

林高峰看到了樣本,很肯定地表示自己會做,接下了這個大單子。隻要這個酒店一直開下去,並且做大做強開很多分店,這個合作就會一直做下去。

現在耐得住寂寞學木工的年輕人少了,林高峰這麼幾年就帶出兩個徒弟,還是沒有將他手藝全部學會的。

從昨天開始,林高峰就和妻子常駐木器店,趕工做木桶,兩個徒弟去隔壁鎮的木材廠拉木料去了,還沒有回來。

他正和妻子說著中午吃什麼,就來了個道士指著妻子說你有血光之災,話音未落張芳子那個蠻不講理的老娘就瘋了一般衝了進來,指著他們夫妻二人破口大罵,說是秦深害了他們張芳子一輩子。

把礙眼的人打發走,秦靜提著刀冷著臉進入木器店,到店裡麵就把手上的菜刀拍在了桌子上,冷哼一聲看向說她有血光之災的野道士,“嗬嗬,看來是有血光之災,隻不過流血的不是我。”

道士挺瘦,一張馬臉,兩頰瘦得內凹,一雙渾濁的眼睛越發顯得突兀,他穿著灰不溜秋的道士服,手上拿著一柄禿了毛的拂塵,僅剩的幾戳毛像是被煙熏了很久一般發著焦黃色。

看著不像是好人。

秦深見過他,四裡八鄉有名的瘋道士。

以前說過,東洲市有白水觀在,整個市裡麵道家文化濃厚,人們求神問卜的時候首選目標就是道士。瘋道士據說以前是個老師,後來走下了三尺講壇愣生生說自己悟道了,離白日飛升就差臨門一腳,得到了張天師真傳,比白水觀正宗一萬倍。

和老婆離了婚,孩子也不要,開始在自己家裡麵從事迷信活動,自己開壇講法、開爐煉藥,有三十多年了。後來在山上搭了個茅草屋子住,幾乎見不到炊煙從茅草屋裡冒出來,不知道多年來依靠什麼活。

神神叨叨的也許更讓人覺得詭秘迷離,他也有著一批擁躉者。

因為沒有鬨出過人命事件,警察調查了他“講法”就是讀小學思想品德、“煉藥”就是那自家的破砂鍋煮板藍根,對於這種精神失常人員,隻能夠居委會定期走訪了。

瘋道士一雙渾濁的眼睛機械地移動到菜刀上,他扯動了嘴角,突然咧開嘴,“嘻嘻,血光之災,血光之災,嘻嘻,嘻嘻。”

“滾滾滾,一個瘋子。”秦靜沒好氣地趕人。

瘋道士揮舞著自己的拂塵,轉身往外走,看到秦深,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齜牙咧嘴,“怪物,你這個大怪物,不應該出生、不應該活著。你是父母的災孽,是社會的毒瘤,是毀滅世界的根源。”

對著秦深甩動拂塵,另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在空中鬼畫符,嘴巴上絮絮有聲,“急急如律令,邪祟快快退散。阿彌陀佛,如來保佑,怪物滾粗。”

秦深護住孩子不讓瘋道士打到、嚇到,往後退了兩步,大聲地吼:“快走,這邊不歡迎你。”

瘋道士嚇得瑟縮了一下,勾著背,四肢蜷縮了起來,擰巴著腦袋害怕地看著秦深,嘴巴上喃喃著:“怪物,邪祟,沒爹沒媽,不該出生……”

秦靜已經拿起了打掃把趕人,“快走快走。”

“嗚嗚嗚。”瘋道士被趕到木器店門外,竟然哭了起來,渾濁地淚水如兩條蚯蚓在臉頰上爬行。他在哭,看著秦深一家像是悲鳴,骨瘦如柴的手摸進了懷裡麵,掏出了個臟兮兮的東西扔進了木器店,“給你給你,護身符,保平安,嘻嘻,嘻嘻。”

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臉上掛著兩行淚,手舞足蹈地往外跑,用著不知道哪個地方的小調唱著不知所謂的歌,“嘻嘻,嘻嘻,怪物、怪物,沒爹沒媽的怪物,不應該出生不應該出生,要天譴、要打雷……”

瘋道士已經走遠,但那荒腔走調的歌聲好似還在木器店內晃蕩,秦深沒來由地有一瞬間的心悸。

“媽的,都是神經病。”秦靜用掃把把瘋道士扔進來的護身符掃到簸箕裡,忍不住爆了粗口。

兩個孩子掙脫了一下,秦深鬆開手,他們跑開了,秦深也從莫名其妙的心悸中緩了過來,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媽,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要是知道就和他們一樣是神經病了,先是瘋道士說瘋話,後來是張芳子她那個蠻不講理的老娘過來撒潑。我們招誰惹誰了,真應該去觀裡麵拜拜,去去晦氣。”秦靜說起那兩個人就是一臉的厭惡,“回到客棧你跟莫琛小道士說一聲,讓他給弄兩張正宗的白水觀護身符來,滅滅晦氣。”

“嗯嗯。”秦深點點頭。

喝了一杯丈夫倒的水,秦靜終於氣順一些的,問起了兒子,“你怎麼從客棧出來了?”

“哦,我到青龍神君那邊拿鱗片的。”把口袋內的布包拿了出來,打開露出裡麵的鱗片給爸爸媽媽看。

秦靜看到鱗片反應了過來,“下雪了?”

“對,挺大的,拿了鱗片,正好讓孩子們出去玩玩雪。”

“你小時候也是這麼玩的,一轉眼都長這麼大,自己也當爸爸了。”

秦深將失落埋在心底,小時候的記憶他沒有,六娘他們知道、爸爸媽媽知道,卻唯獨當事人的自己不知道本屬於自己的記憶。

木器店前的一場鬨劇散去,秦深卻覺得自己多了滿腹心事,仔細想卻想不出來心事究竟是什麼,總之很沮喪、很抑鬱、很孤獨,好像一下所有的快樂都被攝魂怪吃掉了,留給自己的隻有傷感和悲觀。

可他究竟傷感個什麼毛線啊?!

有相愛的人、有可愛的孩子、有神奇的客棧……

有健康的父母、有親厚的兄弟、有溫馨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都有,沒有想過的也有了,他悲傷什麼?

秦深心裡麵反複地問著自己,可苦澀如影隨形,吞噬內心,讓他想放聲大哭。

帶著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傷感情緒,秦深苦著一張臉開車到客棧,停下了車,讓兩個孩子先進去,他慢慢吞吞地跟著後麵,渾然沒有平時的輕鬆愜意。

跨過門檻,踏進客棧,雙腳站在客棧的土地上,頓時秦深覺得身心一鬆,像是打開了禁錮在身體上的重重枷鎖,心頭上負重千斤的鬱悶全都消失,嘴角自然地上揚、雙眼重新明亮,情緒變得輕鬆,他又是快樂的自己。

再怎麼遲鈍,秦深也察覺出不對來。

“呀,燒掉了。”率先一步進入客棧的兩個孩子叫了起來。

秦深趕緊走了幾步,來到孩子們的身邊,“什麼燒掉了?”

“這個。”龍龍指著地上的一堆灰燼說。

灰燼很少,就像是吸了一口煙抖落下來的煙灰,卻讓人看了非常厭惡,像是看到遍布垃圾的河裡麵打撈出來的吸附了所有惡臭的爛泥。

“呲——”一聲,從灰燼上冒出黑煙如細塵一般消失在空氣中。

“你們離這個遠點,那是邪祟。”先前坐在位置上看書的莫琛察覺不對,放下書跑了出來,見到此大聲地喊著。

秦深反應速度極快,攔腰抱起兩個孩子往後退了好幾步,遠離那堆灰燼,他抬起頭問莫琛,“那是什麼?”

莫琛已經走到灰燼的旁邊,說:“是惡毒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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