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留情,變大了孩子、催老了大人。卻又慈悲地在黛瓦白牆上停留了腳步,讓二十年前後的這裡看不出多大的變化。
“秦深當新郎,芳子當新娘,我們抬轎子啦。”
“我奶奶說,新郎要給新娘聘禮的。”
“聘禮是什麼?”
說話的小孩子撓頭,“是禮物嗎?秦深要給芳子禮物的。”
“我沒有。”小秦深搖搖頭,“我哥哥等著我呢,我不玩了,你們玩吧。”
“秦深你走了我們就沒有新郎了,不準不準。”其他小孩子也不允許秦深走,小秦深大人樣兒地搖搖頭,無奈地留了下來。
搖頭的時候帶出了脖子上新掛的吊墜,說聘禮的小孩兒眼睛一亮,“有了,秦深你脖子上戴著的給張芳子呀,這就是聘禮。”
“對對,鏈子、鏈子,秦深娶老婆,要給芳子聘禮嘍。”
小秦深好像是忘了爺爺說的要將吊墜給章俟海的事情,為了儘快結束這場遊戲,他把吊墜取了下來,掛到了年幼的張芳子脖子上。
目睹了一切的秦深:“……”原來吊墜是這麼沒的。
小孩子的玩鬨一旦投入進去了,哪裡還管那麼多,當了新郎的小秦深誌得意滿,坐著板凳騎大馬、抓著塑料袋牽紅繩、掀開紅抹布當蓋頭……小臉兒玩得通紅,等想起來家裡麵還有人時,已經金烏西垂、紅霞滿天,傍晚了。
小秦深急急忙忙地催促爸爸林高峰騎快點兒,他要回客棧。
飄在他們旁邊的秦深在小秦深的耳邊大吼:“你的吊墜,你忘記吊墜了,你這個傻孩子,不承認你是我小時候。”
小秦深根本就聽不見旁邊的大吼,坐在自行車的橫杆上伸長脖子催促爸爸動作再快。
被爸爸抱下自行車,還未站穩小秦深就衝進了客棧,在客棧內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又一圈,懵了,大哥哥不見了。
眼眶開始發紅,抽嗒嗒地小秦深撲到爺爺的懷裡麵,“嗚嗚,爺爺,大哥哥不見了。”
“你忘記了嗎,他要回家完成學業,他說放假了還回來的。”
“嗚嗚,我都沒有見到他。”
“他不是去鎮子上找你的嗎?”
哭得厲害的小秦深沒有聽清楚爺爺說什麼就胡亂地點頭。
秦正看孩子脖子上的吊墜沒有了,也以為他將項鏈給了章俟海。抱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孫子,秦正安慰他,“彆哭了,很快又能夠見到的。”
跟在一旁的秦深恨啊,真想鑽到小秦深的身體裡,改變過去的一切。
事實已經發生,怎麼能夠改變。就算是大能如昊天大帝,也不會輕易穿越時空改變過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影響到的可是未來的一切,所以秦深死了心吧。
夢境中的時空再次扭轉,秦深的意識身不由己地被攪了進去,晃晃悠悠、飄飄蕩蕩,緩緩落到實處。
秦深轉了個身,把自己往溫暖堅實的懷抱裡送了送,沉沉的睡去。
黑暗中,章俟海醒了過來,盯著懷中人的睡顏看了很久,收緊胳臂,擁抱得更緊,在秦深綿長平緩的呼吸中再次入睡。
醒過來,秦深眨眨眼,看著天花板上玉蘭花瓣形狀的吊燈,放在小肚子上的手動了動,夢中經曆太多,他有些弄不明白今夕是何夕。
右手行動起來,在左手上用力一掐,“嘶。”
真疼,不是夢,現在一切是真的。
猛地坐了起來,蠶絲被滑落到腰間,寬大的T恤撩起露出軟軟的肚皮,一條胳臂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順著這條胳臂秦深往上看,看到精致的側臉,五官依舊,氣質卻截然不同。
他曲起胳臂撐著頭側倒在章俟海的旁邊,自由的那隻手伸到章俟海的臉上,輕輕地捏了一下,手感還是那麼的好。
勾唇一笑,秦深傾身向前,含住了章俟海的唇,自己可是在這邊蓋過章的。
早就醒過來隻是沒有睜眼的章俟海抱住秦深用力地翻了個一個身,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早。”
“早。”秦深還要抬起頭去親他。
章俟海側頭躲開,“要上班。”
秦深挑眉,“喲,帶著劍拔弩張的小弟弟去上班嗎?”
關鍵部位被抓住的章俟海悶哼了一聲,正兒八經的聲音說著最最曖昧的話,“那秦老板可以當磨刀石嗎?讓它更顯鋒芒。”
“明明是收斂鋒芒的刀鞘。”秦深挺腰,讓自己越來越膨脹的地方靠章俟海更近,“媳婦來吧,讓老公疼你。”
“媳婦?”埋首於秦深頸窩裡的章俟海疑惑地重複。
秦深的手從章俟海睡衣的下擺伸了進去,摸著結實柔韌的腰,嘴巴裡覺得越來越乾涸,他喘著粗氣說:“我是你媳婦,老公你來的更猛烈一下吧。”
“如秦老板所願,我的小媳婦兒。”
白日不拉燈,但注定君王不早朝。
喂喂,兩位爸爸你們忘記要送兒子去上學了啊。
最後,丟丟是王樂彬送去學校的。
…………
……
金文鯉魚肉質鮮美,具有健康體魄、延緩肌體衰老的作用,還有一個作用便是牽夢,能夠讓人在夢境中回到過去最想要去的時刻。
秦深看到了七歲以前的事情,沒有解開疑惑,反而添了更多的疑問。
章俟海也回到了過去,他記起了自己在青少年時來到望鄉客棧的情景,看到了活潑好動的肉嘟嘟小娃娃捧著自己的臉用力地親了下去,親完了還得意洋洋的笑,小摸樣可愛極了。
“啊,我小時候真的做過這個?”
“在我的夢裡,你就是這麼做的,看起來不像是六七歲的你,像是二十多歲的你裝在一個小小的軀殼裡,做著大人的動作。”
秦深糊塗了,所以他們是真的在做夢,還是看到了過去。夢境是獨立的還是重疊的?
六娘哼著小調從他們身邊經過,秦深喊住了她,“六娘你過來,有事情問你。”
“乾什麼呀老板?”
秦深打量她,二十年根本在六娘身上沒有任何變化,時尚感不同了不算,他問道:“你怕我嗎?”
“切,老板你說啥呢,怕你扣我工資嗎?”
六娘態度自然,沒有任何畏懼、害怕的神色,對秦深老板的身份有尊敬,卻絕對沒有恐懼。
“那你怕七歲以前的我嗎?”
六娘美目一翻,“你小時候就是豆丁兒,怕你什麼呀。喊我來就問這些啊,真是的,打擾人家乾活,我還有一盤瓜子沒有吃完呢。還要不要再問了,沒有啥我就走了哦。”
秦深擺擺手,“走吧走吧,噬金蟲鎖起來了吧,可彆又讓它爬到你的盤子裡。”
六娘身體僵硬,神情不自然,“怎麼、怎麼會,老板你瞎說,我這就去看看去。”
秦深盯著六娘的後背若有所思地看,等人走遠了,他扭頭對章俟海說:“她有事情瞞著我。”
“嗯。”章俟海也察覺出來了。
六娘隱藏得很好,卻依然流露出了幾許的不自然,比如聽到噬金蟲之後她的反應太大了。
秦深煩躁地撓頭,“好煩啊,我究竟是誰?”
“彆想那麼多。”章俟海按住秦深的手,不讓他用力地蹭著頭皮,撓多了會疼的,“秘密不用全都解開,隻要不影響到生活留著也無妨,你隻要是你自己就好。”
“嗯!反正怎麼樣都是我”秦深點點頭,隨後大聲地唱了出來,“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調子有點兒走過了……
想開了之後秦深又變得精氣神十足,抓著章俟海的手把他拉起來,“走吧,我們到處轉轉。”
他們去了客棧的“上一層”三界交彙處,這邊一如既往的平靜,時間到了這邊都被虛度原上的風帶得緩慢了,走到火龍果叢那兒,秦深摘了兩個果子一人一個邊吃邊走。
三百畝地合理規劃,可以種上很多東西。更何況虛度原土壤肥沃,根本不需要輪耕、休耕、停耕養地,種下去的莊稼得到充足的肥力和足夠的水分光照,成熟的也很快,一年可以熟成好幾次。
虛度原是最好的耕地,擁有無儘的力量。
“要是人手多一點兒,可以開更多的地,種更多品種的瓜果蔬菜。”秦深站在田壟上,身旁是茁壯成長的青青禾苗,一眼望過去,成片成片,與天對接,青色與藍色之間有著明確的分界線,遙遠的前方,青碧相接、涇渭分明。
秦深扭頭去看章俟海,“得隴望蜀,擁有了現在的一切之後我還要更多。”
他的頭發長長了,當了一段時間的“獼猴桃”之後實在是不想繼續那種板寸發型,就將頭發留的長了一些,理了一個兩鬢剃掉、頭頂留長的發型,挺時髦的。
但秦深大多數時候都懶得打理,沒有發膠固定的劉海柔軟地搭在前額上,風拂過,帶出帥氣的弧度。
章俟海伸出手為他理了一下劉海不要擋到眼睛,接住秦深之前的話說:“你的一切我都覺得可愛,得隴望蜀也罷、貪得無厭也好,在我心裡麵都是美好的。”
氣得秦深在他胸口錘了一下,“毛線個貪得無厭,我是那樣的人嗎!”
章俟海向前走了一步,嘴湊到秦深的耳邊,“有時候是的,纏著我不放,讓我動彈不得。”
秦深咬牙瞪他,“大白天呢,正經點兒!”
“大白天我已經不正經過了。”章俟海無辜地看著他,“我要是正經了,你就要傷心了。”
秦深的耳尖快要紅得滴血了,他發現穿著衣服的章俟海不正經起來比床上還要不正經。更加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老公可以不正經,老章要正經。”
章俟海忍不住,已經笑意滿滿,牽住秦深的手問:“老公和老章喜歡哪一個?”
秦深白了他一眼,“老媳婦,無論你什麼樣子,老公我!都喜歡。”
“哈哈。”章俟海朗聲大笑了起來,真的很少見到他情緒這麼劇烈過,不正經的那個不算。
秦深嘴角上揚,也笑了起來。
笑聲被風帶著傳出去很遠,在地裡麵乾活的圖圖和姬無涯循著聲音看過去,玉米杆太高了,擋住了二人的視線。
圖圖擦擦額頭的汗,“姬姬,我們以前原來來過紅葉鎮啊,鎮子上的木器店原來是老板家的呀,我都不記得了。”
他們也吃了金文鯉魚,也夢到了過去。
“你還記得啥,你滿腦子都是遊戲。”
圖圖假裝沒聽出姬無涯的抱怨,繼續說:“小時候的老板真可愛,和我們玩了好久。”
“隔著籠子。”姬無涯補充。
“還放了我們。”
姬無涯再補充,“要不是老板放了我們,我們差點兒淪為午餐。”
圖圖鼓了鼓臉,“就差那麼一咪咪,我們就要成為雞湯和兔子湯了。”
“所以讓你好好看路,不準邊走路邊跳著跑,跳進了獵人的陷阱,多慘。”
圖圖不高興了,“兔子都是跳著走的,你見過不跳著走的嗎?”
姬無涯揉揉圖圖的腦袋,“你不就是了,快乾活,乾完了就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