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玩吧,就在客棧前麵,不準到遠的地方去。”
給孩子們留下自由的空間,秦深一個人往三途河的方向走近了一些。天黑了,天上的圓月很亮,清冷的月華也照亮不了整個世界,遠處緩慢流淌的河水在月光下如同墨色的綢緞,泛著散碎的波光。
岸邊大片的彼岸花靜悄悄地開放,沒有一片綠色,但有一條新開出的道路連著不久之前才出現的堤岸。
堤岸上有棧橋延伸入河,樹著一根木樁,木樁上掛著長幡,長幡上寫著望鄉津渡。客棧重新開張之後,渡船悄然而至,渡口相應而建,配套設施出現的比秦深想象中要快的多。
一聲悠長悠長的螺號,一膄紅色寶船撕破黑暗出現在視野中,寶船速度極快,幾息之後就從“巴掌大”變成了眼前三層樓的大船,大船放下夾板,有個穿著綠色燈籠褲、紅色小馬甲的大頭鬼提著燈籠走了下來。
大頭鬼個子不及秦深腰跡,小碎步看起來走的不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秦深的跟前。
他作揖行禮,“先生好,樓船今日戌時三刻靠岸,停留兩天兩夜,後天這個時辰離開港口,這段時間就麻煩先生送些茶水。”
“這次停留的時間挺長。”
“上次坐船的客人反映停靠的時間太短,還有很多人趕不上,主人就放寬了一些時間。再長就不行了,每次出船都要看著三途河上的潮水,要是錯過了潮水遇上了暗礁、漩渦,危險更甚。”大頭鬼從褲兜裡麵拿出個黑色的板板。
那是幽冥鬼界最新款的手機,比凡人用的更加輕薄,真正的全麵屏哦,畢竟鬼界人才濟濟= =。
“茶水的價格還和上次一樣?”
“價格沒有變化。”秦深仰頭看著樓船,神情帶著疑惑。
大頭鬼轉了賬之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樓船三樓站著個裹了一身黑色的高大身影,鬥篷上黑色的寬大帽子兜頭罩著,帽子邊緣被三途河上的風吹得嘩嘩作響,卻依然牢牢地扣在男人的頭上。
大頭鬼咂咂嘴,他在船上工作了也有小二十年了,卻從未見過主人長什麼樣子。
“那就是我們主人啦,這艘渡船的主人。”
“嗯。”秦深輕輕的應了一聲,腳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三途河上突然刮了一陣大風,吹迷了眼睛,秦深閉眼側頭躲過。再抬頭,那個人已經不在船邊了,目光上下尋找,不見人影,一個呼吸間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
“彆找了啦,我們主人最最神秘,是不會和你們這些凡人交朋友的。”大頭鬼付了錢就開始提自己的小要求,作為後勤采購的小領導,還是有些小權利的,“上次送來的那種帶著點兒苦味的綠色小果子挺好吃的,這回也要。”
“抹茶紅豆糕,記下了。”秦深按下心中的在意,轉而和大頭鬼確認這單生意的細節,“還有其他要求嗎?”
“有的,我們主人要吃大餛飩,要薺菜肉餡兒的,每一餐都要上。”
大頭鬼又一一提了其他要求,秦深都記下,心中在薺菜肉餡兒的大餛飩後麵打了個大大的“√”,主人的要求為先,大頭鬼跟他強調了好幾遍。
“船船船……”
從客棧裡頭奔出來兩個人,打前頭的是女鬼小涼,一直不離身的寶貝骨灰壇子沒有拿,身上就披了一件單衣,裡麵是睡覺時候穿的蕾絲睡衣,臉上還貼著麵膜,頭發散亂地跑了出來。
後麵是和尚緣法,赤著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下身是寬大的褲子,腳上的綁腿拆了,趿拉著布鞋,他走的也不慢,很快就趕上了小涼。
衝到大頭鬼身前,小涼一身香汗、氣喘籲籲,“我們要買船票。”
這種場景見的多了,大頭鬼比例誇張的大頭上露出了一個笑眯眯的表情,“買票明兒請早,今天不售票。”
小涼失落地垂下了肩膀,聽說要停靠兩天兩夜才開船離開,更加傷心了,拿下了麵膜頂著滿臉的精華淚水漣漣,“想早點兒離開怎麼這麼難啊!”
“二十年都等了,怎麼為了兩天斤斤計較。”緣法豁達,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轉身返回房間,他正要洗澡呢。
小涼苦笑地搖頭,“你不懂,你不懂……”那種等待的煎熬。
各人有各人的糾結,緣法不懂小涼的哭和悲,秦深也弄不懂他們的執著,他牽起兒子的手往回走,丟丟的手上拿著一張他手掌大小的白色皮子。
“爸爸,重遠都能夠自己獵到老虎了,真厲害,我什麼時候也可以打虎?”
秦深腳步有些淩亂,要是兒子吵著要上山打老虎,他是不是應該帶著兒子去動物園看保護動物?“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了。但是吧,丟丟,大老虎是保護動物,不能夠打。”
丟丟給了爸爸一個無語的小眼神,“爸爸,我當然知道,我就是這麼說說,是打個比方。我們這邊山上連野豬都沒有,爺爺帶我上山放籠子,半個月才抓到一隻灰毛野兔子。”
“哦。”不要因為沒有陪伴兒子度過童年就一直以為他是懵懂幼兒,秦深提醒自己,暑假過後兒子就是小三學生了,時間過的可真快……
時間當然很開,金烏落了又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
渡船靠岸,也不知其他人是怎麼知道的這一消息,今日客棧開門就客人蜂擁而至,大堂內座無虛席,格外熱鬨。
秦深做登記做的手都酸了,非常想再去東山那兒的樹洞看看紙條還在不在,客棧的老員工怎麼還不來。
一陣鶯聲笑語,從門口走進來一群美女,個個身姿修長、容色出眾,吸引住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美女一共七人,服裝樣式還非常統一,上身是緊身短T裹著一對兒酥胸,下、身是齊那啥的熱褲和小短裙,露出纖細的小蠻腰兒和又長又細又白的大長腿。
白花花一片,閃的秦深眼睛都要瞎了。
那幾個美女走近了吧台,為首一人笑眯眯地朝著秦深擠眼睛,媚眼兒拋出來一個又一個,“帥哥,交個朋友呀。”
帥哥自動對美女免疫,要是換成個身高腿長的男人,這個男人最好長著章俟海的臉,他還會多看幾眼。
“美女要住幾晚,開幾個房間?我們這兒有標準間、大床房和套房,提供獨立衛浴,包一日三餐。”
美女俯身湊近,胸前的小白兔從領口中露出一半,引人遐想的縫隙沒入衣領,“小哥哥要是願意陪我,我就一直住下去。”
秦深保證,他聽到了在座很多男人咽口水的聲音。
他眼皮一跳,扯出了一個笑容,“美女不要開玩笑了,大家都是正經人。”
“冤家,討厭。”美女噘嘴巴,留著削尖指甲的手指打著圈兒的在吧台上滑動,“人家一雙大長腿,一對兒大美胸,還有一張好臉,怎麼就不看看人家嘛,人家不好看嗎?”
配合著她的話,其他美女都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美腿,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過去,美女穿的熱褲、短裙將一雙長腿完美的呈現了出來,又細又長、又白又有肉,柔若無骨、細白如瓷,單靠這雙腿就足夠讓人瘋狂。
秦深一臉冷漠,甚至還有一些尷尬,“現在天氣還不是特彆熱,不用露這麼多。”
“和小時候一樣無趣。”美女們笑得花枝亂顫,為首的那位笑盈盈地衝身後的姐妹說:“收起你們那一套顯擺,老板不喜歡呢。”
“兩條腿不喜歡,老板要八條?”就有美女笑著打趣。
秦深不著痕跡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走了幾步自然地盤腿坐下,丟丟沒有走,亦步亦趨地跟著爸爸,等爸爸坐下來了就依靠在他的身上,半個身子藏在爸爸的身後,探頭用純真的目光好奇地看著睡在船上隨波而來的男人。
秦深拉著丟丟的胳臂把孩子拽到身前,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你的兒子?”
“嗯,叫秦時宜,小名丟丟。丟丟,叫叔叔。”
“比爸爸大的叫伯伯。”丟丟認真地糾正爸爸。
章俟海是湖悅酒店湖心雅居的住客,秦深在那個給他開車時,這人據說已經住了大半年。他看著年紀不算是很年輕,大概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眼尾有著小小的細紋,長而濃密的睫毛隨著眨眼微動,溫柔的雙眸中曆經世事滄桑後才有的平靜淡然也時隱時現。
和他對視時,雙眼中的深邃能夠將人溺斃其中,猜不透、看不透。
湖悅酒店有很多關於章先生的傳說,有說是京城來的世家子,有說是看透紅塵的佛家居士,有說是來度假的大老板……無一例外,圍繞他的都是有錢、地位高、權勢大,輕輕跺一腳,整個東洲市都要抖三抖的那種人物。
秦深不是沒有見過為了能夠得到章先生一眼就絞儘腦汁、明爭暗鬥的,想少奮鬥二十年、攀高枝兒,他能夠理解,卻不敢苟同。
歎息一聲,最起碼那些姑娘還能夠明著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呢,哪怕是為了錢權地位……
章先生輕笑,“是啊,比爸爸大的叫伯伯,我比你爸爸大多了。”
丟丟用“就是如此”的眼神看了一眼爸爸,然後乖巧地喊了一聲,“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