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宋見霜一時間不能苟同,她還不知事情全貌,發表不了任何意見。
齊挽瀾見她沉思不語,長歎一聲:“算算時間也八年了,師父失蹤那一日是大雪天……”
八年前的寒冬,師弟剛入欽天監,隻是一個小小的九品漏刻博士,做一些唱時、報更的雜事,還不是如今的正四品監正大人。
自打師弟舍了翰林院編修的差事,主動去了欽天監,師父的眉宇間便時常堆滿愁緒。
齊挽瀾一開始不懂,後來見師弟屢次向師父提及當早擇幼主輔之,他才懂了,師父愁的是師弟野心太大,不守本分。
齊挽瀾還記得一天,大雪不停,有人飛鴿傳書,約師父一見。
師父出門前麵色凝重,再三叮囑他立即隱姓埋名藏身於樓上樓,且要暗中守護師弟的嫡女,守護好宋見霜,自此便杳無音訊。
齊挽瀾這些年一邊暗中留意宋見霜,一邊多方查探,才隱約找到一點眉目,約師父出門的人是師弟。
樓上樓果然是安全的,那位東家曾受過師父的恩惠,一直幫他遮掩行蹤,他才躲到現在。
往事說完,齊挽瀾沉沉看向宋見霜:“現在想想,師父他老人家許是早有預兆,知道在劫難逃,所以才如此安排。”
聽完長長的一席話,
宋見霜並沒有多少觸動:“這些隻是伯伯的一麵之詞,
我如何信你?”
齊挽瀾對此並不意外,歎道:“事情關乎到師弟,他是你爹爹,我又沒有確切的證據,你不信也是情理之中,其實我也不信你,但我又不得不信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定定望著宋見霜,從懷裡拿出一張羊皮紙來。
齊挽瀾把紙攤開,遞了過去:“因為師父他老人家信你。”
羊皮紙上是宋見霜的生辰八字,是她出生那日,師父親自批的命。
此命之女誕生,意味著亂世將至,而有此命之人生來便懷著一顆慈悲心,長大後必是胸懷大義之人,性子清正,不徇私不助紂為虐,一生清白,當救萬民於水火。
宋見霜看著羊皮紙上的字,微微蹙眉,這是她的命,百鉞國師為她批的命。
可她,並不全然信命,萬事都在人為,命理之說並非不可更改。
這一點,她與丘涼已經驗證過了,未來是會發生改變的。
“伯伯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您所說的一切嗎?”宋見霜緩緩道。
齊挽瀾苦笑一聲:“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信你,見霜,我就住在這裡,你以後但凡有需要,儘可來尋。”
他沒有說讓宋見霜保密的話,也沒有過多設防,隻因師父說此女可信。
他不信任何人,他隻信師父。
信那個憂國憂民,待他如子的百鉞國師。
宋見霜默然片刻,起身告辭,其實她心裡已經信了大半,因為丘涼之前就看到了。
國師的失蹤,不僅跟爹爹有關,還跟容妃娘娘有關。
齊挽瀾或許還在疑惑宋監正總說要擇幼主輔佐,為何不選大皇子,也不站二皇子。
宋見霜卻已經窺到了大概,爹爹不是沒做選擇,而是早就有了打算。
因為容妃娘娘,因為文安公主。
爹爹選定的主子是文安公主,世事還真是難料。
宋見霜心底複雜,她看好的人也是文安公主,從某種意義上,她跟爹爹的最終目標是一致的。
走出樓上樓,她回頭朝二樓看去,那扇窗已經關上了。
想來齊挽瀾今日向她道明一切,心裡也是複雜和忐忑的吧,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到底是太脆弱了。
回府時,已近傍晚。
宋見霜在書房待到深夜,腦子裡仿佛有無數根線,紛亂錯雜,難以梳理。
她看了一下時辰,已經過子時了,是新的一天了啊。
“橙子,去看看丘涼姑娘醒了沒,若是醒了,請她來書房。”
小橙子應了一聲是,轉頭來到廂房,朝著床上正在沉睡的人就是一聲大喊:“丘涼姑娘,你醒了沒。”
小姐隻吩咐了,人醒就請去書房,又沒說還睡著該怎麼做。
身為小姐最得力最可靠的貼身大丫鬟,她當然要以小姐的事為重。
這酒鬼都睡半天了,也該起來醒醒腦子了,睡久了容易癡呆,她這是善解人意。
丘涼茫然睜眼,看向提著燈籠的小橙子,昏黃的光線下,人的五官都看不清,跟鬼一樣。
“丘姑娘,你醒了啊,小姐請你去書房一趟。”
丘涼連拍胸口,心有餘悸道:“你怎麼也不點燈,大晚上的,嚇死我了。”
小橙子有點心虛:“小姐讓我看看你醒了沒,反正要去書房,回來再點也不遲。”
丘涼瞪眼:“你這是來看我醒沒醒?我分明是被你喊醒的。”
可惡的小丫鬟,跟她的主子一樣討人厭,擾人清夢。
“奴婢不問怎麼知道你醒沒醒。”小橙子嘴巴一撇,默默甩鍋。
丘涼:“…”
去書房的路上,她狀似隨意道:“橙子啊,你們這府裡有打掃茅廁的活嗎,我觀你骨骼清奇,當掃儘府中汙穢之物,等會兒,我就跟你家小姐好好說道說道。”
小橙子一點也不怵:“之前小姐的吩咐是讓奴婢把你綁起來,奴婢不忍心,才扶著您回了房,看來下次還是按小姐的話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