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腳步頓了一下, 原本想裝沒看到走過去的,可無意間瞥到江戈沒什麼血色的臉色, 他又躑躅了。
李小彬看看他,再看看江戈, 非常識趣地說:“我先進去了。”
過道上來來回回都是人。
兩節夜自習的課間,悶壞了的學生都跑出來透氣。
江戈微微低著眼,輕聲說:“現在講到過的重點,我都整理出來了。期末考前再給你一份完整的。”
說著, 他遞了一本軟裝筆記本過來。
夜風吹得很慢又柔,謝星闌看著那本子,心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過了會兒,他伸手接過, 突然也覺得有點彆扭:“嗯……謝了。”
他們麵對麵站著,一時間沒人說話, 氣氛有一點尷尬,正好這時隔壁班的王征遠遠喊了謝星闌一聲:“老謝!”
謝星闌扭頭去看,朝他招了下手。
王征小跑著上來, 說:“王中海今天不在, 打球去不?”
下節課就是晚自習最後一節,老師基本上不會來巡視了, 以往謝星闌都是翹了最後一節課出去上網或者打球。
這次因為要好好惡補之前的知識,他有好幾天沒出去玩了, 下意識想回絕掉王征。餘光瞥到還站著不動的江戈, 他說的話又拐了個彎:“去。”
男人之間有什麼矛盾——打場球就完事了。
於是他用手肘碰了碰江戈:“一起去?”
王征順著看過去, 隨後眼睛微微瞪大,一句我操脫口而出:“老謝,這是不是就是你們班那個轉學生,每次統考都第一的江戈大兄弟?”
謝星闌聽彆人誇自家崽就高興,眉眼也揚了起來:“是啊。”
王征是籃球隊的,之前長明和附中的決賽他們整個隊都去看了,所以他對江戈印象特彆深,當即激動地恨不得跪下來叫爹:“哥!我的大哥!上次的決賽看到附中被虐簡直爽炸了!!”
江戈沒有說話,一如既往的平靜沉默,似乎彆人說什麼他都沒在聽。
王征也不在意,他神經粗,說:“江哥,一塊打球去吧,我想見識一下你的英勇身姿!”
謝星闌被他惡心到了,抬腳想踹,笑罵道:“你夠了啊,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吹?”
王征嘿嘿一笑:“這不是見到偶像了嘛。”
謝星闌朝江戈挑了挑眉:“偶像?賞個臉?”
江戈點了下頭,臉上淡淡:“你去我就去。”
謝星闌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機。”
他回到教室裡,林霖把椅子往前挪挪給他讓出位置,謝星闌從書包裡摸出手機,然後喊李小彬夜自習結束後把他書包帶回寢室。
李小彬:“打球去了?”
謝星闌嗯了一聲,看到林霖在寫卷子,隨口問了句:“林霖,要不要去看球?一直坐著寫作業頭暈。”
林霖啊了一聲,有點茫然的小眼神,小聲問:“我可以去嗎?”
“為什麼不可以?”謝星闌笑了,提著林霖寬大的校服領子,像拎小雞仔一樣把林霖從座位上提了起來,“走,去操場上放鬆一下。”
林霖長得瘦瘦小小一隻,謝星闌輕而易舉地就把手搭在他肩上了。他習以為常的姿勢,卻因為林霖個子比較小而顯得好像整個人都貼在謝星闌身上,挺親密的。
他兩剛從教室後門走出來,江戈看到後,垂在兩側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眼睛也黑沉下來,盯著謝星闌勾著林霖的那隻手,體內尖刺一樣的嫉恨又冒出頭來,帶著陰鬱深沉的惡意,舔舐著他的神經。
隱藏在夜色之中,無人察覺。
謝星闌跟王征說:“這我同桌,打球估計不行,在旁邊看看。”
林霖看看高大健碩的王征,再看看麵容清冷的江戈,心驚膽戰,怕他們嫌棄自己,小聲囁喏著說:“我,我可以幫你們買飲料……”
王征其實是個傻大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典型代表,他一聽就樂了,一拍手,說:“那正好,我們沒人肯跑腿。”
籃球場離小賣部挺遠的,謝星闌他們都不樂意跑,晚上打球又沒有女生送飲料,隻能猜拳決出倒黴蛋。
謝星闌笑著推他一下:“我警告你,不準欺負我同桌啊。”
他們笑鬨著往外走,因為都習慣了江戈的寡言少語,沒人發現他異常的安靜。
球場上已經有四五個人在等他們了,一看到謝星闌就朝他打了個招呼,等發現從夜色中走入燈光下的江戈時,一個個更是驚掉下巴。
江戈從長明轉到三中的事鬨得沸沸揚揚,即使是毫不關心的人也聽彆人提起過,他們閒聊時都懷疑江戈腦子不清楚了。
長明那是什麼學校啊,放在全國都是叫得響的名牌高中,清北率常年位居全國前三,出國留學交換生名額競賽名額等等資源豐沃,總之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進不去的學校,江戈就這樣輕輕鬆鬆地給拋掉了,轉頭來了相比之下顯得平庸的三中。
很多人都想見識一下這位神人,隻不過聽說他本人特彆高冷,所以沒人往前湊過。
這會兒居然能在夜晚的籃球場上看到江戈逃自習,他們都一臉不敢置信。
王征說:“趕緊的,我們一共八個人,就湊合著四對四吧,輸的周日晚上請夜宵。”
林霖自覺地去旁邊長椅上坐好,其他八人隨機分成了兩組。
謝星闌跟江戈剛好對立。
謝星闌拱了下江戈的手臂,眼睛彎著:“待會不準給我放水,咱們各憑本事。”
他生了一雙標誌的桃花眼,睫毛翹而長,此刻像有萬頃星光盛在裡麵。
江戈失神片刻,然後輕聲說:“謝星闌,你很想贏?”
謝星闌挑了下眉:“廢話。比賽就是要贏。”
他是個很有競技精神的人,也很看重輸贏。
上輩子參加過的所有賽車比賽,隻要不是得了冠軍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江戈眼神往場外的林霖身上瞥了眼,心裡像被人挖了個洞滴著血,還似有似無地輕笑了一聲:“給他看?”
特意把林霖叫出來看球,一路都摟著肩,還鬥誌昂揚地跟他宣戰……就是為了給林霖看?
謝星闌就真的對林霖這麼上心麼?
之前對林霖這麼好,現在還帶著林霖認識他的朋友,是……什麼意思?
江戈像墜入寒冰深淵一般,渾身都冷了,謝星闌那漂亮的鋒芒畢露的麵孔落在他眼裡,像把刀插進胸口,連呼吸都扯著疼。
片刻後,他臉上那一片慘淡的寂靜化去了,蒼白的嘴唇抿出個極冷的笑意,瞳孔深處壓抑著某種瘋狂。
他抬起手,指尖從謝星闌的耳後移到搏動的頸動脈處。然後他微微垂首,聲音可是稱得上輕柔,慢慢地說:“我不會放水,也不可能讓你贏。”
謝星闌愣了一下,覺得他有點怪怪的,還沒等他回味出什麼勁兒,那一瞬的假象就消失了,江戈又恢複了原先那平靜的表情,收回了手:“有頭發。”
“哦。”謝星闌摸了下脖子。
江戈手指冰涼,他後知後覺地感覺脖子上有點癢。
很快比賽開始。
四對四的比賽沒那麼正規,他們打得隨性,一開始隻是玩玩,結果剛打了幾球,另外幾人就發現謝星闌跟江戈都打得過分凶悍,於是也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開始認真對待。
謝星闌從王征手上截下一球,大聲喊隊友:“看著——!”
他傳的時機極佳,江戈還跑不到他這個位置,隊友拿到球就往球框下跑,卻在投籃的一瞬被江戈拍下。
比賽過半,他們都被這節奏又快又激烈的比賽弄得大汗淋漓,體力逐漸不支,而江戈卻還跟無情的打球機器人一樣。
“我靠!”有人抹著汗說:“江戈是不是瘋了,哪有人這樣打球的?”
王征說:“我他媽跟他一個隊我都怕,你們四個是不是誰得罪過他??”
“哪有,我們壓根不認識,老謝,就老謝跟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