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花梨而言,失而複得是一件讓她無比幸福的事情。
蒼太儘全力將照片保護得很好,連臟汙都沒有沾染上,這一點讓花梨很是感激。她抱著照片和蒼太坐在一塊兒,男孩似乎沒有和人如此靠近的習慣,幾乎是下意識地準備挪開一些。
但他手臂上感到一陣拉扯,低頭看去,一隻小手攥住了他多天沒洗的外套,也不嫌臟。空曠的周圍,在頭頂那盞早就被蜘蛛絲纏繞著的燈泡散發出的微弱光芒下,他還能看到衣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了麵包屑。
身上的血液似乎在倒流,蒼太第一次覺得視力好並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也慶幸著在這昏暗的地方,可能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邋遢的一麵,他最後還是掙脫了花梨的手,假裝捂住袖子不動聲色地將麵包屑拍落,似乎排斥地說道:“我不喜歡和彆人靠這麼近。”
花梨信以為真地挪了挪屁-股,坐在一米遠的地方問他:“那這樣可以嗎?”
蒼太一言不發,默許般也跟著坐在了地上。
“很感謝你,我終於找到爸爸啦!”花梨把照片展示給他看,男孩的餘光裡是一個看著桀驁不馴的赭發少年,他戴著高帽,對著鏡頭時,冰藍色的眼眸裡透出幾分驚詫。
從花梨藍色的眼眸上劃過,第一次被感謝的蒼太彆扭地垂下腦袋:“不用。”
他的手指落在含有折痕的褲子上,偷偷地扯了扯,但印子依舊在那,他就乾脆放棄了。
“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在他的世界裡,活著才是首要的目的,於是那些所謂的道德在他這裡根本不知道意味著什麼,但在得到誠摯的感謝之後,男孩那顆似乎被垃圾塞滿的心臟仿佛被注入了什麼,他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即使沒有人教導他,但他在這一刻無師自通,一種名叫羞愧的東西在他的身體裡蔓延。
之所以留著那張照片,或許是因為他曾經透過櫥窗看到了照相館裡那些被排列整理的照片,而他也記得店長在給他食物的時候,告訴他那句——照片承載著無價的回憶。
花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湊近了一點,她高興地將照片放進了口袋裡,隨後又問起他為什麼在這裡。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呢?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費奧多爾的那張臉。
那個戴著毛帽的俄羅斯青年將他丟在橫濱,即使知道他在這裡無依無靠,隻能像從前那樣翻垃圾,搶彆人的食物,但和費奧多爾有什麼關係呢。
他需要的是他的異能,在憤怒中激發出來的異能能夠使人昏迷,那要怎樣的憤怒才能讓蒼太爆發出讓整座城市的人都中招,俄羅斯青年在這種事情上尤為拿手。
被人追趕爆打,遭人唾罵厭惡,幾乎每一次都有他的手筆在裡麵。
但是蒼太並不清楚這一點。
他隻是輕聲說:“他們欺負我,所以我要讓他們沒辦法再醒過來。”
花梨這才知道,社長他們之所以會昏迷,是出自蒼太之手。
“可是社長沒有欺負你!”花梨不能接受他這種做法,她站起身來又開始列舉其他人的名字,“晶子姐姐也沒有欺負你!她在浴室暈倒了,砸下去好疼的!”
男孩的臉上隻有一雙黑亮的眼眸能看清,他沉默著注視著一臉嚴肅的花梨,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
“如果彆人欺負你,你可以欺負回去,如果打不贏,那就讓警察叔叔幫忙……總之”花梨把她從前被教導的話講給蒼太聽,但發現蒼太情緒不高,花梨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當然,你也可以喊花梨過來幫忙的。”
蒼太臉上的表情才有了些許變化。
他的目光落在花梨的小胳膊小腿上,儘管什麼都沒說,但花梨覺得他什麼都說了。
“花梨可以喊爸爸來幫忙!”她絕不能在現在退縮,於是她的爸爸們被她一一列舉出來替她壯膽,“五條悟爸爸連怪獸都能打敗呢,伊爾迷爸爸還會用釘子紮人,琴酒爸爸有一個超大的炮筒,轟的一下能炸掉山!”
最後這句話完全是小孩子超出想象力的胡謅,畢竟琴酒從未在她麵前使用過這個,但依舊不影響花梨在蒼太麵前吹牛皮。
“還有一個爸爸……”
說到這裡突然卡殼,花梨連忙揮揮手:“這個爸爸我還不太了解,但是他看上去也很厲害!”
而從來沒享受過父愛的蒼太,在聽完花梨的描述後,他半晌才眨了一下眼睛,但很快他就垂下眼瞼遮住眼裡羨慕的目光:“花梨有這麼多爸爸……”
“真好。”
他蜷縮在那裡,儘管看不見麵容,但不知道為什麼花梨就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低迷淒哀。
猶豫再三,花梨蹲下身挪過去和他湊一團:“那,花梨借給你一個爸爸……”
花梨咬著手指頭開始艱難地選擇,她的腦海裡晃過伊爾迷漂亮且無神的眼睛,慢吞吞地提議:“……釘子爸爸怎麼樣?”
遠在另一個世界的伊爾迷打了個噴嚏,觸碰自己的額頭懷疑道:“沒感冒。”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借給他爸爸這種東西,蒼太緊張地抬起眼眸,輕聲問:“真的嗎?”
“恩!”花梨用力點頭,“免費的哦!”
伊爾迷又打了個噴嚏。
蒼太笑了起來,他擦了擦自己臟兮兮的臉龐:“謝謝……”
這還是從花梨那學到的詞語,第一次用還不太習慣,格外饒舌。
“不客氣。”
花梨想起了社長,她再次拉住了蒼太的手掌,似乎是已經達成了某種約定一般:“那以後如果蒼太被人欺負的話,就可以告訴我……不過,蒼太可以把社長叫醒嗎?”
知道費奧多爾手段的蒼太掃視了一圈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才答應了她:“好。”
說著,他站起身來朝著社長走去,將手掌貼在了他的手背上,在花梨強烈的目光下,蒼太吞吞吐吐地解釋:“我還不太會控製異能,所以需要身體的接觸……”
“花梨都沒有異能呢,蒼太已經很棒了!”
即使被臟汙遮掩住的臉頰,但他微紅的耳根還是將他被誇讚後害羞的情緒暴露了出來。
不過片刻,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好了。”
他的話剛說完,果然躺在地上的社長緩緩睜開眼睛,捂著腦袋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這是——”
“社長!”花梨情緒激動,直接張開手臂抱住了男人的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福澤諭吉依稀記得自己被男孩的異能攻擊導致的昏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又將目光落在了出現在這裡的花梨身上,他心裡多了一個猜測:“他們都來了?”
“嗯!中也爸爸也來了!”
昏迷許久的大腦一時待機,福澤社長還沒反應過來,隻是緩緩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下一秒他眼睛睜大:“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