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峮看了眼蕭斂。
蕭斂沉穩道：“請放心。”
“好。請稍等。”女人態度很利索。過了會兒，“可以了，麻煩你們自己開一下門。”
看情況，裡麵的人還是不太放心。
經曆過太多，蕭斂從來不會在未知的情況下放鬆自己的防備。即便知道裡麵可能都是普通人，他依然運起異能護住身前，然後才拉住門把往旁邊一推。
推拉門“唰”地一下就開了。
兩位抓著擀麵杖攔在身前的女人戒備地盯著門口，旁邊是滿臉蒼白扶著推拉門的男人——估計一有不妥，他就會拚死把門合上吧——除此之外，沒見到任何他們所提到的小孩。
朱逸峮等人非常理解這種心理。不了解外麵狀況的前提下，門又是不安全的推拉門，小朋友躲在裡間很正常。
這三人，正是趙群芳、周豔蓉以及高燒中的張誌。
張誌他們看到一堆平頭男人站在門口，雖然看著凶氣十足，卻總比那些吃人的怪物好多了……再透過他們的空隙還能看到邊上地板躺了好幾具熟悉的麵孔的屍體，頓時鬆了口氣。
眼睛紅腫的趙群芳緩緩放下擀麵杖，哽咽著道：“太好了，是真的！”
短發的周豔蓉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我這就去叫小朋友們出來。”轉身雀躍地跑去敲裡間的門讓裡頭的小孩開門。
沒多會兒，她就領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小朋友出來，最小的隻有七八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
小朋友們雖然臟兮兮，臉上也帶著驚恐和不安，卻每個人都被照顧得很好，頭發是儘量的梳理整齊，也沒有麵黃肌瘦之感。
蕭斂肅容道：“辛苦你們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
周豔蓉點點頭，看向在張誌麵前蹲下來的朱逸峮，再看緊張兮兮的趙群芳，她遲疑道：“能找到醫生嗎？張誌……”
“不需要，他可以搞定。”蕭斂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指向朱逸峮。
周豔蓉不是很明白，看趙群芳倆人都沒有意見，隻安靜地看著。
朱逸峮半跪下來，用匕首割開張誌腿上簡陋包紮的碎布條，露出他腿上帶膿的傷口。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走出來正好奇地看著他們的小朋友們，想了想，一點也不避諱的，低頭伸手，乾脆利落地割掉張誌傷口上的爛肉。
早有準備的張誌悶哼一聲，脖頸青筋突起，冷汗涔涔而下。
小朋友堆裡也響起一陣抽氣聲，剛有驚叫就像是被捂住一般戛然而止。兩位女士雖然臉色發白，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蕭斂挑了挑眉。
朱逸峮割完肉也不停著，另一手直接按到傷口邊沿，異能源源不斷送進張誌體內。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張誌那被朱逸峮割掉腐肉的傷口緩緩收攏。
看他的傷口不再流血，朱逸峮就沒再繼續治療，收回手：“可以了，回頭養養就行。”
張誌動了動腿，那折騰了他大半個月的傷口果然不再疼了。他登時大喜過望，顫巍巍扶著趙群芳的手站起來，由衷地道：“謝謝！”雖然還是虛弱，卻比之前要死不活的狀態好多了。
除了蕭斂這邊，所有人都驚奇不已地看著他。沒有人發現，人群裡有位小朋友盯著朱逸峮看了許久，然後確定什麼般興奮得拽了拽他邊上幾位的衣服，比了幾個動作，幾人交換過眼神，臉上均帶上些許喜意。
朱逸峮擺手：“比起你，我做的不算什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堅守在門口護著所有人。
張誌自嘲一笑：“我做的，遠遠不如……”
趙群芳、周豔蓉均是沉默。
蕭斂拍手：“好了，我們要走了。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必須聽從指揮。”他掃過一群小孩，“一路上儘量不要大聲喧嘩，做得到嗎？”
被他嚴厲的眼神掃過，所有孩子縮了縮脖子。
周豔蓉忙擋在前頭：“那個，先生放心，孩子們都很懂事，不會吵鬨哭叫的。”
朱逸峮忙打圓場：“彆誤會彆誤會，不是說小孩不懂事。”他撓撓腮，“隻是外頭喪屍很多，可能場麵會有點……可怕。”缺胳膊斷腿的死屍不要太多，這些孩子不知道能否接受。這麼多孩子，萬一都哭叫起來，會給他們添很多麻煩的。
周豔蓉抿了抿唇：“你們是開車來的嗎？小朋友在車裡應該看不到吧？”
朱逸峮嘿嘿笑：“一隊皮卡車。”他笑眯眯看向她身後，“小朋友們等會大概隻能在貨箱上呆著了。上車後，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沒有人會笑話你們——”
蕭斂皺眉打斷他：“世界已經變了。”他冷冷掃過所有人，“你們必須睜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將來要麵對的是什麼。懦弱和逃避不能讓你們活下去。”
朱逸峮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趙群芳看看沉默的張誌倆人，急忙接話：“孩子們都很堅強的。”她回過頭，“等會出去，大家記得保持安靜，就跟這段時間一樣，如果聲音太大，就會引來很多怪物。叔叔們來救我們是冒著生命危險的，我們不能害了大家，知道嗎？”
小孩子們懂事地點點頭。
已經耽擱了好幾分鐘了，蕭斂見該交代的都交代好，轉身出去：“走。”手一揮，“承毅你們先去清場。”這麼長時間，門口的車圈外應該也聚集了不少喪屍。
“是。”高承毅低應一聲，領著兄弟們率先奔向大門。
周豔蓉已經領著四隊小朋友跟在朱逸峮後麵出來了，張誌跟趙群芳倆人分彆站在門內兩側，小聲指揮著孩子，讓他們每一排的人都兩兩牽手一起走，實在害怕了就湊近一點。
出了廚房門，外頭堆疊的喪屍讓孩子們白了臉，甚至全身顫抖起來。
連周豔蓉也是如此。
站在邊上等著斷後的蕭斂皺眉。
剛吸收掉一顆異能晶的朱逸峮也擔心不已地看看飯堂兩邊側門，確認遠處的喪屍並沒有察覺這邊狀況而聚攏過來才舒了口氣。
周豔蓉拉著前排的孩子站到邊上，讓後頭的孩子繼續出來。完了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蕭斂請求：“可以再耽誤一小會兒嗎？”
蕭斂冷冷道：“時間緊迫，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周豔蓉很嚴肅：“這件事情很重要。”她掃過所有魚貫而出的小朋友，視線對上哀戚的張誌和趙群芳，“關乎這些孩子的未來和成長，不能不做。”
蕭斂開口就打算訓斥一番，朱逸峮卻察覺到什麼，急忙拽了他一下，朝周豔蓉點頭：“請儘快。”
蕭斂擰眉，不解地看向朱逸峮。
朱逸峮朝他搖搖頭。
周豔蓉鬆了口氣，轉頭朝聚攏在餐桌前相互依偎著的小朋友們，指向那具可怕的屍體，讓大家都看過去。
“看清楚！”她略微提高了點聲音，“雖然很可怕，可是，你們都必須看清楚。那是左春明老師，為了保護大家、為了給我們擋住門、活生生被咬死的左春明老師。”她的聲音不穩，帶著明顯的泣音。
也不知道是被屍體的可怖嚇著了，還是被周豔蓉的話感染，壓抑的嗚咽聲響起。
周豔蓉再指向另一邊的喪屍屍體：“那裡有曾展鵬老師、段齊方老師、魏中老師……”把名字念完，她已經泣不成聲，“他們，為了保護你們被怪物咬死才變成怪物一員。”
蕭斂、朱逸峮沉默。
“我們的性命是這幾位老師用性命換來的。”周豔蓉緩了緩情緒，啞著嗓子厲聲低喝，“所有人跪下。”
“給幾位老師磕頭。”
地板還是臟汙不堪的地板，碎布，碎肉混雜其中，聞了大半個月的惡臭如今更是熏人欲吐。
在周豔蓉三人的帶領下，小朋友們雖然害怕卻沒有一個嫌棄，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虔誠無比、淚流滿麵地給恩同再造的、可敬的老師們磕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