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底,早就過了大雪,A省進入了徹底的嚴冬,車窗外白雪皚皚,暖陽映著道路上的水痕,車內響著大丫和二丫的鬥嘴聲,還有車載音響細微的古典樂。
柏生把腦袋埋在毯子裡,剛想睡覺,就聽到方圓小聲地問:“你想好約會找誰了嗎?”
難道還是周憶寧?或者是給小可憐劉謹一個機會?再不濟去免費抽打一下薄瑜?
柏生揉眼睛的手頓了頓,含糊道:“再說吧。”
嗯……
他把腦海裡浮現的人影下意識抹去,隻是想著,也沒確定是誰呢。
再說吧,再說吧,反正時間還來得及。
……
柏生到拍攝現場時,發現整個節目組的氛圍都怪怪的。
最近薄瑜和劉謹這兩個平時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反倒關係好了起來,天天湊在一起講小話,但柏生到的時候,這兩個平日裡最活潑的人也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眉頭緊鎖。
好像誰逼他們來拍了一樣。
柏生:“?”
這是又怎麼了,難道節目組又在作妖?
他漫不經心地這樣想著,然後一轉頭,發現節目組竟然也都是同款表情。
好像誰逼節目組來拍了一樣。
柏生:“…………”
果然,他轉過頭去,那低氣壓發散的源頭正中他的猜測——
聞鶴。
他正背對著柏生,不知道在乾些什麼。
鵝毛大雪,這樣的景色節目組自然不能錯過——於是儘管大家都凍得哆哆嗦嗦恨不得立馬上炕,導演也安排了一個偶像劇的常用套路。
那就是堆雪人。
堆雪人...,多麼具有粉紅泡泡和具象意義的活動,你堆一個我,我堆一個你,兩個雪人相依相偎,像極了我和你;時不時再打情罵俏,在茫茫大雪中你追我趕,用雪球互相撒嬌似的丟對方,手不自覺地碰觸到對方冰涼的鎖骨,最好的畫麵就是某人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直接將另一個人撲到了雪上。
隔著鬆軟的厚雪,和厚重的衣衫,二人明明沒有多少直接的肢體接觸,但呼吸著清冷的空氣,看著對方在雪色下透出淡粉的臉頰,那瞬間,即是永恒——
但節目組早就知道,嗬嗬,這種事情在他們劇組不可能發生了啦。
比如現在。
薄瑜:“看打!啊噠!”
劉謹:“不要學柏生講話了啦……”
周憶寧:“真的要和我玩嗎?你確定?”
封安國:“韜,臉色怎麼這麼差?你是不是瘦了?難道是因為那個人……”
劉韜:“謝謝,昨天上稱才胖了五斤。”
劉謹:“姐,柏生他那個電影……”
周憶寧:“看打!啊噠!”
薄瑜:“嘎啊!!!”
節目組:“…………”
已經,習慣了。
也已經,無所謂了……
而這邊,隻有柏生在和聞鶴按照規定乖乖堆雪人。
倒也不是乖,柏生就是單純太冷了不想動所以蹲在一邊,聞鶴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去玩鬨的人,於是兩個人在角落,聞鶴伸手堆雪人,柏生看。
兩人之間很安靜,沒有一句交談。
聞鶴被看著,顯然有點緊張,他的手工技能也在那棵聖誕樹上初見端倪了,堆了半天,柏生才張口懶懶道:“挺像人的。”
“……”聞鶴沒說話,半晌後,才悶悶道:“可我堆的是水獺。”
柏生:“?”
聞鶴繼續堆,開始搓雪球當耳朵,柏生覺得有點太安靜了,突然問:“你家傲天最近怎麼樣?”
劉韜應該是和他分手了吧?
聞鶴沒應。
柏生沒察覺,又開始道:“今天好冷哦。”
聞鶴沒應。
柏生:“……?”
他轉過頭去看聞鶴,發現聞鶴緩慢卻不著痕跡地彆開了臉。
看天,看地,看花草,就是不看他。
柏生:“聞鶴。”
聞鶴:“。”
柏生:“我在跟你說話呢。”
聞鶴:“。”
柏生:“…………”
柏生差點笑出來,他倒也不覺得惱火,隻是覺得,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生氣的份兒,現在還有人敢對他生氣了,“喂,喂喂——”
聞鶴還是彆著臉,柏生索性屈尊紆貴把兩隻冰涼的手從兜兜裡抽出來,貼上了聞鶴的臉,然後微微用力,把聞鶴的腦袋正了回來。
聞鶴還是和往常彆無二致的表情,冷冰冰的,好像沒什麼情緒。
柏生笑眯眯的:“你生氣了?”
聞鶴照樣凍著臉沉默:“。”
柏生若有所思:“就因為我沒有給你發短信?”
他說完,聞鶴終於抬眼直視他,纖長的睫毛頓了頓,“……你發給誰了。”
柏生眼尖地觀察到,他的嘴角又不著痕跡地往下撇了撇。
“不是要保...密嗎?”柏生微微蹙眉,不明白聞鶴到底想乾什麼,“你擺這麼張臉乾什麼?把節目組都嚇到了。”
看把人家嚇得,一個個小雞崽似的,就差哆嗦了。
看柏生不想回答,聞鶴又默默把腦袋彆開了。
緩慢,卻堅定,好像在傳達一種無聲的抗議。
柏生哪是能看著彆人在自己麵前擺臭臉的人,手指一用力,又把聞鶴的臉頰擺正。
兩人暗中對視。
“不許擺臉,我不想看。”柏生超級霸道地指揮他,完全不講道理,“現在笑一個。”
聞鶴:“?”
柏生:“快點,馬上。”
聞鶴:“…………”
他濃密的睫毛抖了三抖,好像在進行劇烈的天人交戰,但最後還是忍辱負重似的,對柏生緩緩牽起了嘴角。
柏生這才發現聞鶴原來有一個奇異的本領,那就是他笑的時候,是可以做到上半張臉完全不動,還是皺著眉的生氣狀態,下半張臉的嘴角卻微微向上挪移了幾個像素,這讓整個人看起來相當詼諧——
大鵝皮笑肉不笑.jpg
至少柏生是這麼覺得的,他瞬間被戳中了歪到離譜的笑點,鵝笑出聲:“鵝鵝鵝鵝鵝鵝鵝鵝!!”
他兀自笑的前仰後合,聞鶴呆呆注視著他微紅的臉頰,過了一秒,也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這下的笑,是真實的笑。
極淺極淡的笑顏,卻舍不得閉眼,明亮黑眸裡映著皚皚冰雪和他那位意中人。
……隻僅僅一瞬卻足以動人心魄。
聞鶴還沒笑多久,就驟然反應過來,哦,他好像還應該在生氣。
於是他忍痛轉頭,又開始悶不做聲地堆小水獺,這次,他記得隨身攜帶了腮紅,抱著幼稚的報複心思,他堆完冰雪小水獺,憤憤把獺畫成了個猴屁股。
柏生還在鵝笑:“鵝鵝鵝鵝鵝鵝鵝鵝!!”
聲音傳的好遠,兩人在這一空間裡自成一體,渾然沒有感受到外界的沉默。
節目組:“………………”
眾嘉賓:“………………”
方圓:“………………”
“拍,沒事,都可以拍。”方圓對沉默良久的節目組說完,虛弱地一個趔趄,依靠在了管家雄偉の胸膛上,“哈哈,快點把我眼睛戳瞎,求你。快!”
他已經……快要無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