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 您確定嗎?”燕聆從袖口取出一枚藥丸,猶豫著該不該遞給宋疏,“這樣對江大俠……會不會太殘忍了……”
一聲不響拋下他跑了就算了, 還要給他下毒,而且是讓人很長一段時間陷入失明、五感遲鈍的毒。
她知道宋疏事出有因,但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置身黑暗中都太可怕了, 這甚至比直接打斷他的腿都狠, 她不敢想像對方到時會有多崩潰。
“不然該如何?其他方法未必能限製住他。”宋疏神色淡淡, 從她手中把藥丸拿過來, 緩緩坐在了床邊。
他不常看得到江謄的睡顏,這段時間他本就嗜睡,而對方每日都要早起練劍, 給他做飯,晚上也一定先哄著讓他睡著。江大俠可能沒被疼過,骨子裡不大會疼人, 隻照著本能去做,嘴也不會說, 有時候被誤解了也不怎麼解釋。但也確實是儘其可能地在對他好,所以宋疏解毒之後在他身邊留了下來, 然後越留越久。
但他還是決定要離開。
江謄確實生得一副好皮相, 眉高眼深,鼻梁挺拔如山巒,下頜線尤其清晰鋒利,側臉像刀劈斧鑿出來的一般, 是很具有攻擊性的英俊。
指尖撫過男人形狀優美且單薄的唇, 宋疏把那藥丸放進對方口中, 然後喝了一口茶, 俯身渡給他,讓他咽下。
兩人一個俊一個美,四瓣唇柔柔貼在一起,有一點晶瑩水漬沿著唇角蜿蜒而下,被美人白皙帶粉的指尖輕輕拭去……從旁人視角看來,隻覺得此景曖昧又溫情,哪能知道這是在喂毒藥呢。
燕聆歎了一口氣,不免覺得可惜。
宋疏卻沒有多留戀,讓她把茶杯放回原來的位置,清理掉床邊容易撞翻的東西,然後掀開被子,把配劍放在了江謄手邊。
離開之前他想了想,還是把赤霄一並留在了屋裡,沒有帶走。
宋疏是想過一直留在江謄身邊的,等他當上武林盟主,還可以和他互惠互利。但不想那日遇上了衝雲門。
江謄從未對他表露些什麼,但宋疏知道對方心中負疚,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說過,裴遠山對他親如生父,衝雲門更是他一直以來的家。江謄本是光明偉岸之人,如今為了自己打傷師父、叛出門派,無論如何都不符合他一貫堅守的原則。
而且事情過去之後,衝雲門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如果裴遠山決定與江謄決裂,那早該在江湖上大肆宣揚他與魔教攪和到了一起,而保持沉默分明是給了江謄退路,他的恩師還在期待這個徒兒迷途知返、重歸正道。
江謄也許不在意,但宋疏總會想到那日威風凜凜、救人於水火的大俠,以及他擋在自己身前之時,那些人瞬間變得驚懼的目光。
他覺得不值,所以決定替江謄後悔一次。
下這樣重的毒則是因為,一來不想對方找到自己,二來他要在即將召開的武林大會上做些動作,而江謄,不能出現。
……
“教主。”宋疏正倚在榻上看書,商越忽然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東西給他。
“……這是什麼?”他提防道。
“安神湯。”商越坐到他身邊,溫柔一笑,“來,屬下喂您。”
宋疏手臂一撐,努力往床榻裡麵縮,“你騙人,這是安胎藥,我不喝這倒黴東西。”
“……”
商越一手端穩湯藥,一手把人攬過來圈住,“教主乖,喝了以後屬下給您買好吃的,零嘴管夠,好不好?”
宋疏還是搖頭,“不喝不喝,說什麼都不喝。”
“不喝的話寶寶鬨你怎麼辦?”一柄玉笛掀開厚重的門簾,玄衣勁裝的男子走了進來,嘴角含笑,“放心喝吧,我給你配的特殊藥方,不苦。”
宋疏瞧見殷複寒就來氣,手裡的書直接甩了過去,“你閉嘴。”
“嘖嘖嘖,果然懷孕的人惹不得,宋教主這樣的冰美人竟然都變成了□□桶,尋常人不還鬨翻天了?”殷複寒把他丟來的書放到一邊,然後也在床邊坐了下來,“寶貝兒,你就喝兩口吧,否則到時候遭罪了我得心疼死。”
“用不著你心疼。”宋疏依舊不想搭理他,於是往商越懷裡鑽了鑽。燕聆給他穿得厚,他現在半張臉埋進了鑲著白絨的衣領裡,隻剩一雙烏溜溜的桃花眼在外麵瞪著殷複寒,那模樣活像隻炸毛的白狐狸,任誰看著都想上手揉搓兩把。
於是商越親了親他的發頂,聲音裡滿是寵溺,“教主……屬下也會心疼。”
“……”宋疏垂著眼簾,抿著嘴唇,好半天才妥協了,磨磨蹭蹭地把下巴挪到了衣領外麵。商越立刻就著這姿勢吹了一勺藥遞到他唇邊,小心地喂了進去。
……涼涼的,甜甜的,竟然真的像安神湯,而且還挺好喝。
他飛快掠了一眼殷複寒,不聲不響地接過碗,捧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殷複寒微微一哂,罵了他一句嬌氣包。
不過一想又覺得可愛,再說了,他這樣不全是給慣出來的麼,商越那個蠢貨不知道就算了,他分明清楚宋疏沒真懷孕,不還是把他像祖宗一樣捧著?
是的,宋疏想得不錯,殷複寒此人最是壞心眼,當日他甫一把脈就猜到了事情究竟如何,也確定宋疏隻是假孕,但他偏不說。
屬實是以為自己懷孕的宋教主又嬌又軟,比平時更能接受被人照顧,他不舍得戳穿。二來這個假孕也需要小心謹慎,他怕告訴了真相宋疏就不當回事,反而容易陷入危險。
“商護法還是有辦法啊。”殷複寒酸溜溜地念了一句,朝宋疏坐近了些,“我說寶貝兒,你都把我打得內出血了還沒消氣呢?要不我給你跪下認個罪,彆氣了行不行?”
“閣下若是不出現,教主便不會動氣。”宋疏還沒吱聲呢,商越先替他回答了,他喂完了藥,正要去床頭的小盒子裡摸蜜餞給宋疏吃。
“嘗嘗這個。”殷複寒卻先掏出來一個紙包,撚了一塊遞到他嘴裡,獻寶一般,“好吃嗎?”
宋疏隻嚼,不理他。
然後下一刻,他的嘴邊就附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殷複寒探頭過來親他,舌尖直接在他嘴裡掠了一圈,回味無窮,“嘖,真甜。”
“……”
商越小心地把宋疏放在床頭,然後拔劍就和殷複寒乾了起來,兩人從屋內乾到屋外,從院子裡打到房頂,直到宋疏把殷複寒那一包糖糕都吃完了才重新回來。
“快給我瞧瞧孩子長多大了。”殷複寒搶在商越之前,直接就趴在了床邊,腦袋貼在了他的小腹上。
“走開。”宋疏推他腦袋,“不給你看。”
“那可不行,哪有小孩不給爹看的道理。”殷複寒說著捉住他的手腕,很無恥地鑽進他的衣服,在他小腹上親了一口。
“你說誰是他的爹?”商越提著劍站在了殷複寒身後,滿麵寒冰。
“怎麼,我不是你是啊?”
“教主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
“呸,能不能要點臉。”殷複寒鄙夷道,“你也就是他的一條狗,還想做孩子的父親,沒門。”
這話雖然過分,但屬實刺激不到商越,他又過來摟住宋疏,寬厚溫暖的手掌自後方覆上他的小腹,摸了好一會兒,“教主,它是不是在動?”
“動個屁,這才多點大就動?”殷複寒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揮開,把宋疏的衣服理好方才坐起身:“武林大會不日就開始了,你是想我一個人露麵,還是要同我一起?”
說到正事宋疏便端正了神色,“你都安排好了麼?”
“萬無一失。”
“那你出麵便可,我讓商越前去斷後。”宋疏說,“我在附近接應你。”
“可以。”殷複寒點了點頭,又掃了一眼他的下腹,“你現在身子不便,催發內力很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手,記住了麼?”
“……嗯。”
……
十一月初十,屋外寒風凜冽,雪花飄搖,歸雁山莊寬廣的前院裡卻早已搭起了比武的高台,各門各派人馬陸續入場,一時間紛紛嚷嚷,好不熱鬨。
“裴掌門,今日江大俠為何沒有到場啊?老夫還等看他大展身手,奪得武林盟主的寶座呢!”青山劍派的掌門人找到了裴遠山,上來就問了一個不討喜的問題,“聽說江大俠與貴門派發生了一些齟齬,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