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
耗子半天才大叫一聲:“我靠啊!”
林鏡放下筆,淡淡道:“這就是維拉卡的玩法,她自己的劇情,她自己的角色扮演。因為前後邏輯正確,所以就會直接成為世界的劇情。那顆珠子就順理成章成為真正的玫瑰之心。”
耗子瞳孔恍惚,顫聲:“操,這就是一千分大佬嗎?”
思維直接劍走偏鋒,完全碾壓。
林鏡嗤笑一聲:“玫瑰之心,神眷。或許它本來就是女巫贈予王後的。”
耗子沉默,但他知道林鏡說的對。老鼠腦袋震蕩,還有些心驚膽戰。
玩到五百多分對遊戲的理解就不會差,可每一局遊戲通關,往往就勝在膽子大和心細謹慎裡,無論是什麼副本,都是規規矩矩找線索,靠武力智慧打敗npc。
像這一把,他也是以為會和林鏡一起搞死其他玩家,找到女巫救醒公主,然後贏得勝利。
但是維拉卡陰差陽錯下卻把他們帶到了幾乎是匪夷所思的一條路上來。而且如果不是林鏡說過來,它自己都發現不了。
林鏡勾唇一笑,伸手拿起了那一顆他在廣場被鴿子送過來的小珠子,棕色的眼眸深邃,低聲說:“挺好的,這樣邏輯也完全沒錯。女巫贈予了王後玫瑰之心,祝福她的孩子像玫瑰一樣嬌豔,王後感激零涕,將珠子作為雕像的眼睛立在廣場,一隻貪玩的鴿子將它叼走,多年後,又一隻白鴿陰差陽錯把它帶了回來,在笛聲悠揚的廣場,跌跌撞撞把它送到了一個貴族少女身上。”
第二天的時候,愛比倫依舊晴空萬裡。
林鏡心情愉悅在花園裡給魔藤曬太陽,這株嬌生慣養的魔藤一天到晚病怏怏的,特彆怕光,拿葉子擋在果實上麵,鬱悶地顫抖葉子表示不滿。
林鏡拔開它的葉子,說:“多曬太陽身體好。”
到晚上的時候,陣法就做好了。
林鏡感歎,看來時空回溯陣花的時間也不長啊。維拉卡拖了那麼久,估計就是等他用血把魔藤養出果實,好一舉兩得。
晚上的時候,王後帶著她往地下室走,她輕聲說:“祝您一帆風順。”
林鏡卻是在花園裡停住腳步,月滿回廊,蟋蟀在玫瑰花叢中鳴叫,白色織花長裙的少女回過頭來,笑說:“等一下殿下,我還沒有給未出生的小公主祝福呢。”
王後一愣,似乎有點困惑,為什麼孩子還未出世巫神就認定了是小公主,但她心想,巫神的話總歸是有原因的。
她誠惶誠恐地跪下。
林鏡伸出手,攤開。
在少女潔白的掌心是一顆紅色的玻璃珠子,一點血蘊得霞光萬頃,流光溢彩。
林鏡本來是想敷衍地祝福一下的,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突然想到了他離開時,羅西赤腳越過荊棘叢奔跑過來的樣子。
鮮血染紅她的傷痕累累的腳,淚水洗過冰藍的眼眸。
又想到了那個漆黑森林深處的城堡,隔著一扇門,古怪刁鑽刻薄陰冷的“女巫”
又想到曠野她的哭泣。
風帶來玫瑰花的香。
林鏡將珠子給她,深呼口氣,輕聲說:“我祝福她生而美麗,生而尊貴,永遠心懷熱忱,且永遠被人所愛。”
林鏡越說突然越難受。
“祝福她想要的都能得到,希望的總會實現。像城都的玫瑰花一樣,浪漫與天真永恒不滅。”
他沉默很久,又啞聲加了一句說:“也祝福她,再不用為愛比倫的每一個雨季煩惱。無憂無慮,一直到老。”
耗子聽完愣了很久,出聲:“鏡子”
王後聽得淚流滿麵,再次虔誠地跪在了林鏡裙前。
林鏡將珠子交給王後,說:“這是玫瑰之心。”
頓了頓他加了一句:“可你的女兒才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神眷。”
最偉大的神眷。
林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整個人恍惚了很久,直到冷風繞的指尖發寒,他才回過神來。
王後臉上全是淚水,激動地站起身來。
突然王宮的前麵想起了悠揚的笛聲,斷斷續續又清越動聽。旋律非常熟悉,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林鏡的思緒帶到了記憶裡的廣場,他和車夫討價還價時,白鴿乍起,初雪街頭一轉頭對上的青年銀藍色的眼。
《回憶的河流》。
王後見他神色不對,連忙解釋:“抱歉巫神,宮廷似乎正在舉行舞會。”
林鏡搖搖頭:“沒事,你回去吧。”
他抱著花盆往那間地下室走去。
耗子在他肩膀上嘰嘰喳喳:“那個啥,鏡子,咱不要入戲太深哈。”
王後把陣法設立在這裡也是怕人發現。林鏡第三次到這了,心情非常平靜,聽到耗子這亂七八糟的話,無語地說了句:“你想什麼呢,我沒事。”
耗子乾巴巴安慰:“你沒事就好,彆擔心了,我們這不是趕著回去救小公主嗎。”
林鏡扯了下嘴角,知道跟耗子是說不明白的了。
笛聲清澈動人。
地下室裡沒有燈,林鏡就隻能摸黑前行。
黑暗中放大的聽覺,那首曲子的每一個音都清晰環繞在他耳邊。
他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對羅西的惻隱之心是怎麼來的,就是莫名其妙看到她哭會很難受。
他媽說他共情能力極強,小時候聽童話都會哭鼻子,原來長大還是沒有變嗎?
他走到底部才點燃燈盞,看清了那個陣法,正中心金色玫瑰花變成了血紅色的。
回到過去的陣法,不需要鮮血,隻需要金屬為引,但回到未來三日後他就會流血而亡。
外麵忽然想起了瑪麗安的聲音:“啊啊啊!小偷!你這個小偷!好啊,我就知道你居心叵測!居然敢偷到王後殿的書房來!我這就要抓住你!”
耗子氣死了:“這潑婦是真的陰魂不散了啊!”
林鏡也無奈扶額,瑪麗安往裡麵跑,他隻能加快步伐,甚至因為走的太快,直接撞到了一座雕像。
雕像轟隆到地,發出巨響。
外麵的瑪麗安開始放聲大叫:“啊啊啊啊快來人!快來人!”
耗子罵罵咧咧:“潑婦。”
林鏡來不及去管那雕像,在一片混亂裡,直接把王冠放到了中央的血色玫瑰之上。
瞬間,金屬開始融化消失,散為灰粒。
一道血紅的光從中心往外擴散,光芒大盛,照亮一整個書房。
瑪麗安在大叫,侍衛接連而來,一片喧囂嘈雜混亂裡,那笛聲卻似乎穿透所有,到他耳邊。
是《回憶的河流》。
身體下陷時,林鏡腦海裡掠過無數畫麵,一開始是雕像廣場,冰雪森林,玫瑰花胸針,教堂和白鴿。
後麵就變了,成了風信子海,成了白色的蝴蝶,成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成了一麵湛藍的玻璃,成了空曠寂靜的黑暗世界。
他父親彎下身,穿著白大褂,寬厚的手掌撫摸著他的腦袋,笑容儒雅隨和,輕聲說:“你可以試試看。”
試試什麼呢?
*
降落在王後那間地下室的時候,林鏡差點被一股濃煙嗆死,火光熊熊燃燒,書卷都被焚為灰燼。他根本看不清前方。
外麵很多人在吵,隻是他們在吵什麼林鏡也聽不清。
出口堆滿了稻草,有人不停往裡麵扔火把,看樣子是打算徹底摧毀這一處。
萬幸在和王後聊天時,他無意間知道這間地下室有一個隱藏的通道,就在書架背後。
林鏡被嗆得一直在咳嗽,煙熏火燎,眼眶發熱又發痛,他咬牙推開了書櫃,砰——一個鐵盒子倒下,林鏡抱花盆的手一愣。卻是跨過那裝著三封信的盒子,帶著耗子往黑色的暗道狂奔。
王後的暗道很長,通向宮門,他都不知道跑了多久,爬出來的時候,在一個偏僻的廢棄街角。
愛比倫在下雪,熟悉的蒼茫清冷的氣息席卷周圍。
林鏡深呼一口氣,空氣都是薄涼的,刺得鼻尖有些痛。
他裙子很臟,頭上也都是灰燼,臉上一塊白一塊黑。
魔藤都被火燒的懨懨的,果實垂下去。
耗子要死不活:“怎麼我們每次都是那麼慘,現在又在哪裡?”
林鏡抹了把臉,鎮定說:“在愛比倫的街道上。”
他頓了頓,篤定說:“我們應該回來了。”
薄薄的雪覆蓋在街道上,林鏡踩著雪往前走,一路又是狹窄潮濕的街道,旁邊坐滿了流浪漢。
流浪漢們總是在嘰嘰喳喳討論。
“國王這就死了?”
“沒想到熬不過去這個冬天的居然是國王。”
“天啊,早就遠嫁彆國的凱特王妃聞風而動,像是禿鷹和鬣狗趕了過來,公主現在不醒。這位王妃假惺惺給死去的哥哥掉眼淚,看樣子是想成為女王啊。”
“她還說國王的災難都是那該死的女巫引起的,下令燒了王後生前的一切,寢殿、書房,廣場的雕像好像不久也要被摧毀。”
“這位凱特王妃還真是假仁假義。”
“現在雪塊要化了吧,公主還醒的來嗎。”
“凱特王妃現在裝模作樣等前往森林尋找女巫的騎士歸來。誰都知道,全國上下她最不想讓公主醒來。”
出了小巷,縱橫過高高的城門,正中央是一個廣場。
廣場背後是個教堂,尖拱立在灰蒙蒙的大雪中,彩繪玻璃窗高掛樓座。廣場中間立著一座雕像,是一個女人,卷發長裙,眼眸遙望遠望,姿態曼妙溫柔。
台階上占滿白色鴿子,隻是現在全國上下陷入國王死去的悲愴,此地非常冷清,它們不被驚動,悠然自得在雪中覓食。
林鏡靜靜抬頭。
當初雕像那個肩膀上早就被歲月摧毀看不清形狀的東西,在雪一點一點消融過後,也露出了模糊的樣子。
圓耳朵,尖嘴巴,小小的前足,身體圓滾滾,憨態可掬。
金光透過雪花照耀在愛比倫廣場的每一塊磚頭上。
林鏡喃喃說:“耗子,那個是你啊。”
他又攤開手。
玫瑰胸針和王冠都融化在陣法裡徹底消失於世間。
現在故事最後,還在他手裡,隻剩下那顆玻璃珠子。
被鳥攜來。
成來真正的玫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