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2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1106 字 3個月前

那方圓百裡瞬間淪落成了徹徹底底的禁地。一旦靠近,都會被無緣無故吞噬。

當時眾仙從未著手過這般的情況,都按常理以為,隻要在禁地多設結界,就能遏製住這場意外的天降橫禍。

這不得不要靠晏臨則了,他是天道之子,受儘天地機運寵愛,應該是唯一有希望能抑製昆侖境天道之力的人。

少年仙君第一次跟天道交手,拚儘全力設下百道結界後,仙脈嚴重受損,當場直接暈過去了。

隨後又派了許多人去加固結界,確保其固若金湯。

結果打了所有人的臉。

禁地裡的深淵不止可以吞噬萬物,甚至可以將吞噬掉的仙力為它所用。

結界被一點點蠶食後,九重天的日月也有了坍塌之勢。兩輪日月交彙邊境,是為如今的日月環遺跡。

此處現在蘊含著許多寶藏,當時卻是個十足的燙手山芋。

晏臨則傷得過重,暫時不可能恢複,擔子重新回到他的兄長身上。

他的長兄晏鐘淵,一向是個光風霽月的翩翩公子,性子溫舒卻不古板,嚴慎但也風趣,在外常年遊曆,在內書不釋手,外人對他的評價,這麼多年都沒有半句不是。

天資雖不如晏臨則,名聲卻比他好到不知道哪兒去了。九重天上,乃至天外的女眷,提起晏鐘淵,不是想讓他做道侶,就是想讓他做女婿。

可惜,晏上仙雖然為人溫和周道,骨子裡卻還是晏家一脈相傳的疏離。這麼多年,也沒見對哪個仙子另眼相看。

在意外發生前,晏鐘淵剛剛從昆侖境回來,結束了為期半年的遊曆。

他走的是偏僻山路,去的都是些常人不去之地,據說常常撿到奄奄一息的奇珍異獸。光是向父親拿天材地寶作丹藥,救助那些仙獸的疑難雜症,就求了不下十回。

這一趟,也將九重天的藥草冊和仙獸冊,各補厚了一百多篇。

晏家要將權力交給下一輩,定然會選擇交給他。

用晏氏鐘淵代表九重天的顏麵,足矣。

但掌權是一回事,抵抗天劫又是另一回事。

晏鐘淵也就是個青年,換算成凡間說法,剛剛弱冠,縱使天賦再高、修煉再勤,也沒有與禁地深淵抗衡的能力。

當時事態一日比一日嚴峻,九重天跟昆侖境的人前赴後繼,已經往禁地裡添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深淵上方每時每刻都有魂魄支離破碎,再胡亂拚成新的魂魄,沒了意識,變成隻知至惡的無形鬼魅。

而晏鐘淵受父親命令,隻能遣人前往禁地,想方設法阻止深淵擴散,自己卻要牢牢藏在層層壁壘之後。

這位如竹君子從出生開始就不食葷腥,不沾血債,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那些根本無用的法子,讓那麼多人去送死。

晏鐘淵首次違令,在父親座下跪了兩個時辰。

有人說他在懺悔,有人說他在道彆。

司命沒給出確切答案,隻記載了當日傍晚——

三百年前,五月廿九。

晏氏第一千一百零六輩嫡長子晏鐘淵,用天外天獨有的秘術催儘心頭血,引動未來五百年才會經曆的九十一道劫數,用天劫敵天劫,最終得以摧毀禁地,保住九重天和昆侖境。

他心頭血耗儘,以身填了深淵,魂飛魄散。

外邊那一千零一道代表輪回的鼎鳴,還在繼續。

薑陶陶,“鳴多少聲都沒用。”

風朵壓低聲音:“是呀,魂魄都碎了,怎麼還可能轉世,誰都清楚,但誰敢挑明說呢……”

神仙也是人。

人怕死,神仙怕形神俱滅。

晏氏這麼多位驚豔決絕的人物,就晏鐘淵年紀輕輕沒了,還沒得這麼慘烈,誰聽了不惋惜。

風朵還沒唏噓完,額頭就被薑陶陶敲了個爆栗。

“當時禁地外,肯定有……很多很多大能,他們不得費儘全力護著功臣的魂魄嗎?而且,深淵已經被摧毀,吞噬力過了全盛期——”

“你不會是想說,晏鐘淵還有魂魄殘存在九重天上?”風朵瞳孔巨震,“可彆亂說。”

薑陶陶抿起唇。

風朵:“我知道你在花亭裡,施展了那種很離奇的招魂術法。但因為三青鳥毒液而死的凡間的寵物,跟調動天劫跟天道同歸於儘的上仙,應該不是一碼事。”

外麵又響起彆的聲音。是天巫在念禱告詞。

祭典在日月環,祭奠卻在整個九重天。

風朵:“昆侖感激他感激得要死。舜華真君還有他道侶都是親身經曆過來的,感情更深得多。”

“他們以前年年都要去日月環祭拜,都是偷偷的,我還為他們準備過祭典用的白花。但今年來訪的這麼正式隆重,這種事輪不到我了。”

薑陶陶久久沒接話,趴在案桌上,斜拿著銀狼毫筆亂塗亂畫。

半臂長寬的宣紙,剛被她寫滿畫滿了東西,就直接燒掉了。

再寫另一張,再燒掉,循環往複。

火苗在不知道多少張宣紙的喂養下,竄得越來越高。

跟周圍其他燈火一起,將重闕殿內照得如晝。

紅得泛白的火光流動著,不知何時,竟裹挾進一絲流金的色澤。

…………

次日清晨,晏臨則托著一身風雪回來。

他去除掉周身縈繞不散的濕冷氣息,才踏進寢殿中。

一走近,才發現燈還沒熄。薑陶陶抱膝坐在床邊,眼睛通紅,淚珠還巴巴掛著。

整個人就穿了件單衣,冷得發抖了,也不見用被子遮一遮風寒。

晏臨則用大氅把她裹好,半抱半拎起來,語氣陰沉:“薑陶陶——”

他還沒來得及訓,就看見薑陶陶唰的抬起小臉,跟他對視。

轉眼,就埋在他懷裡,一聲不吭地開始哭起來了。

跟前幾日順水推舟掉的眼淚不同,薑陶陶現在是哭得真的很厲害,好像天都塌了半截,她馬上就命不久矣。

晏臨則不擅長,也不喜歡哄人。

撫了撫她的長發,沒想好說什麼。

安靜之中,隻能聽見她的聲音,混亂又清晰。

“我找到你了,這次是真的找到了,”她抽噎抽得字不成句,同一個字要反複說好幾遍,“你不能再丟下我……”

“——好。”

“——不會。”

晏臨則答了好幾遍。

這恐怕是他對薑陶陶最有耐心的一次,就是平息五年前新婚之夜的烏龍時,也沒見他這麼折騰過。

但這次,薑陶陶情緒大起大落得很不對勁,一直哭,隻顧著跟他說話,卻半點不聽他說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晏臨則隻好先強行讓她睡過去,還用了十道安神訣,確保她明日醒來後不會繼續這樣。

祭典上除了舜華真君和舜華夫人,都是仙君多年未見的老熟人。典禮後,有人無意多說了兩句絳朱。

也不知是不是風聲傳到薑陶陶耳邊,讓她夜裡胡思亂想。

晏臨則不打算問,也不打算再提。

他抱著薑陶陶回榻,餘光瞥見桌案上的肖像畫。本該掛在屏風後,卻被薑陶陶取了下來。

畫卷四角的金印摹紋,已經褪了最後一絲光澤,漸漸剝落。

仙君自然認得這是何物。

也知道,摹紋剝落隻有兩個原因。

第一種,期限已到。

第二種,發覺想在這幅畫卷上聚氣的不速之客,金印成為標記,轉移到那股入侵氣息上。

看來,應是後者。

她是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