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21074 字 3個月前

殿裡一片昏暗, 沒有燭火。

借著那點淡薄月光,隱約可以看見,宗星洵臉上就差直接寫“我是被迫的”五個大字了。

薑陶陶假裝看不見。

反正, 這件事她是絕對沒得商量的。

她收回手, 抿出笑弧:“我送你出去吧。”

想去拉門環, 才發現殿門並沒有緊閉上,已經被傍晚呼嘯的風, 吹出一道半人寬的縫。

寒意爭先恐後往裡麵鑽。

前幾日被結界保護得異常暖和的氣息, 如今又突然冷了下來。

薑陶陶失血過多,正是畏冷, 實在不想再往外走了。

停住, 側過身:“小宗,你先——”

宗星洵卻好像置若罔聞。

視線徑自越過她,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眯起眸子,閃過一絲銳利。

薑陶陶不明所以,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了……晏臨則。

??

鬼知道晏臨則為什麼會無聲無息, 出現在她的宮殿外?

仙君臉色格外冷淡, 周身溫度也極低, 幾乎跟這漫天大雪融成一片。

他長身玉立於山峰處, 看她仍是居高臨下, 好像是在……

捉奸。

薑陶陶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身邊的宗星洵。

雖然她這一回憶,沒有跟小宗做什麼逾矩的事。

但孤男寡女, 傍晚處在同一座偏僻宮殿, 本身就夠尷尬的了。

薑陶陶當然不可能挑破真相, 心裡活絡著,正想辦法找著說辭。

宗星洵卻徑自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

他上前兩步,高大的身形擋住薑陶陶。

這驟然打斷了薑陶陶的思緒。

她想立刻把他拉下來:“你做什麼?”

“我還想問他做什麼。”

“……”

拜托,這裡可是九重天,乾什麼不好,要跟晏臨則起衝突?沒看見晏臨則正用一種看奸夫的眼神看他嗎?

真鬨起來,不說彆的,她需要的那剩下幾盞流月金燈,可能就隻有無限推遲了。

薑陶陶是絕對不想讓這種事發生。

但她被擋得死死的,看不見晏臨則,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在無聲對峙些什麼有的沒的。

半晌後,她隻能聽見仙君不冷不熱的嗓音:“若沒認錯,這位司命星君的座上賓,什麼時候搬來流月山了?”

語氣裡,難免一絲輕慢。

宗星洵:“你是——?”

那張熟悉的臉,他怎麼可能不認識,隻是故意這麼說罷了。

薑陶陶取這麼多心頭血,說到底還是跟晏鐘淵有關。

而晏臨則作為晏鐘淵的至親,又有著一副幾乎肖似的容貌,宗星洵自然是要多不待見,就有多不待見這個禍害。

哪怕晏臨則提到流月山的封山令,宗星洵也一副沒當回事的樣子:“哦,要去刑罰司啊?”

“…………”

薑陶陶不知道他是哪兒來的毛病,非要在這裡跟晏臨則爭口舌之快。

難不成是還惦記著她剛剛取血過多的事,心裡鬱悶,便直接遷怒給晏臨則了?

她實在聽不下去,怕這兩人說著說著,就真動起了手。

殿門離案桌隻有十尺之隔。

以他們倆的仙力,用不到百分之一,就能輕而易舉把殿裡的東西碾成齏粉。

“我對宗小公子有事相求,所以才冒昧請他過來。”

薑陶陶也不管話裡有多少漏洞了,胡亂解釋一通,拉開門環,朝宗星洵使眼色,低聲催促:“你快點走。”

她真的一點都不想惹這麼多麻煩!

宗星洵瞥見門環上的血,臉色一變:“你的傷口……”

薑陶陶當然發現她的傷口裂開了。

流出來的隻是妖身的血,痛感更加清楚直白。

但她拉著門環,一下都沒鬆,大有拿這個傷口來脅迫宗星洵的意思:“你走不走?”

晏臨則同樣看見了那濃鬱鮮明的血痕,幾不可查地錯愕了一下。

連宗星洵離開,都沒顧上。

下一瞬,就來到了薑陶陶麵前。

那手指上交錯縱橫著,剛剛愈合,乃至還沒有來得及愈合的傷,全都暴|露無遺。

殿門上的燭火,是這裡唯一一束光。

薑陶陶因為失血而略微蒼白的臉蛋,就此毫無掩飾地展現在他眼下。

晏臨則神色更沉:“你怎麼——”

沒說完,他便察覺到了。

這並不是簡單的受傷。

薑陶陶丟失了心頭血,而且,還不少。

這般修為與天賦的雀妖,心頭血並沒有多大用處,但對她自身依然很重要。

薑陶陶這沒了調養便弱不禁風的體質,少了一滴心頭血,都是天大的事。

他聲音一沉:“剛才那人動的手?”

“……不是!”薑陶陶連忙補道,“我傷得有點嚴重,叫他過來幫忙。”

一個謊要千千萬萬個謊來圓,但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薑陶陶該慶幸,剛才在跟宗星洵爭執時,她已經把關於製作鎖魂燈的痕跡,清理得一乾二淨。

晏臨則確實有知曉九重天所有事的本領,但他很少用,甚至有些厭惡這個天生能力的多管閒事,沒少削弱。

反正,現在肯定是管不到流月山域來了。

她不想,也不能讓晏臨則知道她在做什麼。

之前拿了修補那半盞的幌子頂著,現在連幌子都沒有,薑陶陶怕他起疑心。

比起宗星洵,晏臨則更想知道她怎麼能把自己傷成這樣:“你做了什麼?”

薑陶陶茫然地扇扇睫毛,裝傻:“我不知道……”

雀妖嘛,正兒八經的修為都沒有幾回,連仙脈都沒有徹底打通。

不了解這些,也是很平常的事。

晏臨則擰眉,仙力在她體內探了一遍。

時刻越久,眉蹙得愈深。

片刻後,充沛溫和的仙力,痊愈著那些還未結痂的疤痕。

薑陶陶相當排斥外人的氣息進入她的仙脈裡。

宗星洵沒幫她止血,就是知道她這個性子。

晏臨則並不知道,很強勢地擅自做了決定。

薑陶陶想收回手,這下也收回不了了。隻能被他握著。

她默念三遍莫生氣,雙眸仍然十分無辜:“你探出來了嗎,我也不清楚……”

因著心虛,之前麵對晏臨則略微疏遠的態度,都軟了好多。

晏臨則垂著眸,良久後,蹙了下眉,又恢複平常,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喪失心頭血的法子,無非就那幾種。

有意地逼出心頭血。

深入骨髓的重傷。

以及大喜大悲,心神不定,導致體內氣息過於紊亂。

若是本身修為就不厚,很容易因此受到反噬。

晏臨則並沒有在薑陶陶的妖身裡,找到任何主動或被動放血的傷口。

她怕疼,又弱,這點傷口,臉上便雪白得像隨時都要暈過去一樣。也絕不可能自傷自殘。

也就……

隻剩最後一種。

心頭那點冷漠,甚至有些戾氣的情緒,竟在難以察覺的驚愕中,散去了大半。

他定了定,終於想起,給薑陶陶一個解釋的機會。

宗星洵剛才跟她近乎親密的動作,礙眼得很。

“司命的門客,什麼時候也成了你的座上賓?”

甚至,還被請來幫她療傷。

可不是簡單的點頭之交。

晏臨則的語氣,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審問意味。

薑陶陶:“我本來就好像生病了,現在又不小心受了傷。光靠丹藥,恐怕沒什麼效用……”

“九重天裡,我認識的人就很少。這個時候能幫到我的,除了你,就隻剩下宗小公子——”

她說得很慢很慢,很輕很輕。

看似是在怕仙君誤會。

實際上,隻是在絞儘腦汁地現編著理由,將整件事,連同她正在籌劃鎖魂法陣的秘密,一同掩蓋過去。

“我跟那個小公子認識,是因為,之前……”

薑陶陶低下臉,慢吞吞地道,“經常找他看姻緣。”

宗星洵在司命星君那兒深入簡出,少有人認識他,也更少有人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能被司命星君這麼珍重的,除了大人物,就隻有愛徒了。

要說他跟著司命學占卜測卦,也合情合理。

晏臨則一頓。

算姻緣都給算成朋友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去算了多少次。

恐怕一直都在患得患失。

至於這番解釋,本身並無不妥之處。

她對宗星洵的態度,也剛好是朋友的界限。

一個人鬨脾氣,搬到流月山上來。傷成這樣,連個能幫上忙的人都難找,好不容易才想起曾經算命認識的熟人。

想到這般,晏臨則打消了同她追究的念頭。

隻不過,宗小公子反過來的維護,就實在逾矩了。

仙君一邊輸送仙力,一邊雲淡風輕地問:“他看出來什麼?”

“挺好的,”薑陶陶已經胡謅到放棄了邏輯,“說我們緣分不長,如今已儘。”

她深刻地覺得,這番話,應該很合晏臨則心意。

說不定,還能讓宗星洵在他麵前重新找到一個好印象。

不說兩個人要多融洽,至少把今天這莫名其妙的尷尬對峙給抹過去了,彆讓她再操心,行吧。

晏臨則卻低低嗤笑了聲:“學藝不精。”

薑陶陶:?

自從剛才不懂宗星洵之後。

現在,她也不懂晏臨則是幾個意思了。

這話不應該很對他胃口才是嘛。難道是因為看不慣宗星洵,連帶著他算姻緣算出來的結果,也一並否認?

男人心,海底針。

“封山令已下,以後其他人不得入山。”晏臨則又道,“哪怕你允許。”

其實,這對薑陶陶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能精心鐫刻鎖魂燈,而不受其他人打擾。

三青鳥能飛到雲端之上,本身就是隱蔽性極強的信鳥,替她跟宗星洵送幾盞燈、幾張紙條,也完全沒問題。

隻不過,她還是不喜歡晏臨則這不容置喙的作風。

話題已經徹底被轉開了。薑陶陶心頭那根緊繃的弦,跟著逐漸鬆弛下來,語氣也重新變得疏遠:

“為什麼突然要封山?”

總不可能是因為……

好吧,好像就是因為她。

薑陶陶抿住毫無血色的唇瓣,聲音雖小,卻很清晰地傳進了男人耳裡:“流月山這麼偏僻,我又不下山,又不會打擾到你。這也要管嗎?”

晏臨則也似乎意識到剛才自己輕微的失態。

他斂回長指,淡淡地道:“你現在還是我的道侶。”

哦,還不知道晏臨則這麼有良心來著。

薑陶陶懷疑,他就是怕她的存在,影響到了他跟絳朱。隻是找了個易於接受的道侶的幌子。

她追問:“那下回朱雀族的花祀,我能以仙君夫人的身份,和你一起去嗎?”

這提醒得很明顯了。

她這個道侶之位,還是靠著絳朱得來的呢。這麼關心她,還不如多去找找心尖上的朱砂痣。

與預期中的一樣。

回應薑陶陶的,是一片安靜。

冗長的沉默之後,晏臨則才道:“我並沒有打算去花祀。”

薑陶陶:“噢。”

她隻當仙君是在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但凡親眼見證過朱雀玄女交接儀式那一幕幕的人,都不會相信,晏臨則怎麼可能缺席有絳朱在的場合?

眼看得不到什麼結果,封山令暫時百利而無一害,薑陶陶沒繼續往下說了,唇角扯開了一點點:“我有點累了,想休息。”

*

雲海亭上,一批又一批的信鳥仙鶴飛進來。

晏臨則放下手裡那疊宣紙,不鹹不淡地道:“交下去處理。”

用仙力翻閱書籍信件很快,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看完。

隻是掃了一行字,就完全沒了耐心。

落折道主在旁邊觀察已久。

等屬下將仙鳥拿來的東西都整理好拿走,雲海亭空了下來。

落折才道:“仙君這半旬,恐怕有不少煩心事。今日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