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的二哥走了沒一會兒,三哥周嘉暄匆匆趕到水榭。
九寧坐起來, 小手捏成拳頭揉揉眼睛。
“阿兄。”
周嘉暄蹲下|身, 摸了摸她暈紅的臉, 指尖冰涼。
“你病了。”他皺眉,背起九寧,走出水榭,扭頭問, “為什麼不說?是不是怕吃藥?”
九寧下巴往周嘉暄肩膀上一擱,像隻小烏龜一樣緊緊扒在他背上,腦袋一歪, 用自己鬢邊戴的飄枝花去蹭他的臉,笑著說:“阿兄, 我沒病, 我這是懶的。”
雖然在笑,聲音卻有氣無力。
周嘉暄沒說話,腳步邁得更快。一早發現她手心發冷的時候就該察覺到的, 她這麼小就沒了母親照顧,怕惹父親厭煩,疼了不舒服了從不敢聲張。
他心焦自責, 背上的九寧卻不老實,不停用絹花蹭他的脖子。
“阿兄, 彆驚動阿翁和阿耶他們。”
這種毛病請郎中沒有用, 一會兒就能好的, 郎中來了也是瞎折騰, 隻會讓她靜養。
她不想和上次一樣半個多月出不了門。
周嘉暄沉默了一瞬。
“好,阿兄在這兒,難受了就和阿兄說,知道嗎?”
九寧還沒有被人如此善待過,心裡酸酸麻麻的,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小手緊緊摟住周嘉暄。
“阿兄,你對我真好。”
崔氏生前花式拉仇恨,對周嘉言和周嘉暄兄弟倆很冷淡,而且還曾和周嘉言起過爭執,鬨得很不愉快。
周嘉言不喜歡崔氏,恨屋及烏,順帶著也看九寧不順眼。
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周嘉暄卻從沒有計較過這些,把九寧當成同胞妹妹一樣疼愛,待她又溫和又體貼。
九寧的這句感歎發自內心。
在周嘉暄聽來,卻像是在撒嬌。
他笑了笑,扭頭,鼻尖輕輕蹭一下九寧紅撲撲的小臉蛋。
“阿兄是你兄長,自然要待你好。彆怕,阿兄不會告訴阿耶的。”
“阿兄最好了!”
九寧嘿嘿笑,這才老實下來,不折騰周嘉暄的脖子了,腦袋乖乖貼著他瘦削的肩。
目光亂轉,無意間落在遙遙綴在最後麵的周嘉行線條分明的側臉上。
他叫來周嘉暄後,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九寧脖子一扭,小臉換了個方向。
哼!不看他!
肚子就是因為他疼的,看到他那張臉就來氣。
難怪書裡那麼多英雄豪傑拜倒在高絳仙的石榴裙下,周嘉行卻獨樹一幟,始終無動於衷——果然心性堅韌。
九寧撇撇嘴,還好她有兩手準備,此路不通,換一條走就是了!
她不會輕易認輸。
周嘉暄背著九寧回蓬萊閣,“生病不能不請郎中,阿兄有個認識的朋友會醫術,讓他給你看看。”
九寧靠坐在窗下鋪了一層波斯絨毯的美人榻上,乖巧地嗯一聲。
三哥已經為她妥協了,看就看吧。
香幾上供了一尊狻猊鎏金香爐,焚的是沁人心脾的甜香。
青煙繚繞,珠簾高卷。
屏風外麵傳來腳步聲,周嘉暄迎了出去,口中道:“勞你走一趟。”
衣袍拂過門檻,窸窸窣窣響,來人嗓音柔和,“不礙事,我正好有東西交給令妹。”
九寧抬起頭。
通向外室的門口有個人逆光站著,一身緇衣,高挑纖瘦,背著光,看不清五官,眼瞳漆黑。
他的眸光非常乾淨,不是涉世未深的乾淨,而是雪後茫茫一片的皓然一色。
竟是那個小沙彌雪庭。
不愧是高僧的徒弟,重重輕軟簾幕相隔,他往這邊看過來,隻是一個淡淡的眼神掃過,九寧就覺得整個人一陣恍惚,好像潺潺的水波溫柔撫過,所有躁動不安在刹那間煙消雲散。
隻剩下一片平和寧靜。
雪庭繞過屏風,走到九寧麵前,為她把脈。
九寧杏眼圓瞪,細細打量他。
眉眼精致清秀,有些男生女相,雖然頭發剃光了,也依然掩不住他出塵脫俗的美貌,還好是個小沙彌,要是個留長發的郎君,江州不知會有多少小娘子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三哥眉目清秀,氣度優雅,一身濃濃書卷氣,一望而知是個教養很好的世家郎君。像山間翠竹,像水邊菡萏,讓人忍不住親近。
雪庭呢,就是一種閒庭野鶴、平靜如水般的美。
至於二哥周嘉行……帶了幾分野性,冷冰冰的,但一旦燒著起來,那就是鋪天蓋地的熊熊烈火,誰也撲不滅。
簡而言之,山崩地裂,雷霆萬鈞,誰也扛不住他的衝冠一怒。
雪庭常常隨慧梵禪師和各大世家貴婦打交道,規矩很好,眼眸低垂,目不斜視,收回手,對等在一邊的周嘉暄道:“沒有大礙,可能是累著了。”
周嘉暄鬆了口氣。雪庭年紀雖小,但曾在宮中師從名醫,醫術高超,江州的郎中都不及他。
九寧回過神,雙手一攤,笑嘻嘻道:“阿兄,你看,我真的沒病!”
“好,知道了,是阿兄錯了。”
周嘉暄手指微曲,敲敲她腦袋。
九寧捂著頭頂簪珠翠的螺髻不讓他碰,“梳了好久才梳好的。”
兄妹笑鬨了幾句,雪庭抬起手,示意身後的仆從取出一隻鎏金線刻八寶吉祥紋銀盒。
“再過幾日就是小娘子的生辰,祝娘子青春永駐,鬆鶴延年。”
九寧一愣,她的生辰快到了?
等等,小沙彌為什麼要給她賀壽?
她還沒來得及問,雪庭已經起身告辭,周嘉暄親自送他出去。
侍婢打開銀盒給九寧看,墨綠織錦緞子上一串通體黃綠的佛珠,每一顆都晶瑩玉潤,水色透亮。
九寧拿起佛珠把玩了一會兒。
周嘉暄送完雪庭進來,見她拿著佛珠發呆,含笑打趣:“這可是東夷國進貢的寶珠,隨便一顆都很貴重,仔細收好了,摔碎了你又要哭鼻子。”
九寧看他仿佛習以為常的樣子,忍不住問:“阿兄,雪庭為什麼會送這麼珍貴的佛珠給我?”
“他年年都送,你忘了?”
周嘉暄走到榻前,拍拍九寧的臉——怕揉亂她的寶貝發型。
“才說沒病,怎麼又犯迷糊了?”
九寧嘿嘿一笑,低頭戴上佛珠,掩飾自己的心虛。
“看來是真喜歡,這就戴上了。”
周嘉暄笑了笑,沒有說其他的。
要是一般小娘子,收到這種貴重禮物肯定要先給長輩過目。觀音奴不一樣,崔氏留給她的首飾隨便拿出一樣都是價值千金的珍品,她早就習慣了,這串佛珠固然稀罕,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因此他也沒說她年紀小要替她收著的話,隨她自己處置。
有僮仆從周都督那邊過來,催周嘉暄趕緊過去。
周嘉暄答應了一聲。
九寧下地,趿拉著彩繡睡鞋送周嘉暄出去,一直送到長廊前才轉回來。
“好了,今晚早些睡,明天要是還不舒服,彆瞞著我。”
周嘉暄叮囑了好幾句才走。
九寧站在黑漆廊柱旁朝他揮揮手,束發的絲絛被風吹起,平添了幾分俏皮勁兒,“曉得了,曉得了,阿兄也早點睡。”
周嘉暄轉身走出幾步,想起有句話沒說,轉過身,長廊裡已經空無一人。
觀音奴早就回房了。
周嘉暄怔了怔,搖頭失笑。
目光掃過一旁神色冷漠的周嘉行,想了想,道:“蘇晏,剛才多虧你。”
這胡奴看似粗莽,倒是很細心,沒有驚動其他人,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他看出觀音奴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
周嘉行淡淡道:“職責所在。”
周嘉暄放慢腳步,慢慢道:“九娘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就病逝了。她性子純真,沒有什麼壞心眼,如果這些天她的舉動有什麼冒犯你的地方,還望你不要往心裡去。”
周嘉行眼簾微抬,目視前方,“無事。”
周嘉暄不知想起什麼有趣的回憶,唇邊忽然揚起一絲輕笑,“蘇兄家中可有姐妹?”
周嘉行沒說話。
見他不答,周嘉暄善解人意,沒有接著問下去,岔開話題,說起最近舉行的一場馬球賽。
“蘇兄騎術精湛,遠勝我周家子弟,想來一定師從名師。”
周嘉行聽出來了,周嘉暄在試探他。
不愧是嘯嚨先生教出來的學生,看著文質彬彬的,也不可小覷。
周嘉行不動聲色,“從前在市井行走,常和市井閒漢比賽。”
建一座馬球場不容易,市井閒漢沒那麼講究,常常三五一群人隨便找一個寬敞的地方就開始比賽。隻要天氣晴朗,街頭巷尾處處可以看到玩蹴鞠的人。
這種比賽沒有嚴格的限製,更不會有人一直守在場邊等著唱籌,參賽的人彪悍野蠻,一場比賽下來,受傷是家常便飯。
周嘉行年紀不大,若果真是從這種街頭比賽中曆練出來的……那豈不是說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逼上場了?
一個孩子和街頭閒漢比蹴鞠,原因通常隻有一個——迫於生計。
有些閒漢比不過其他人,就喜歡強迫一些年紀小、膽子小的人和自己比賽,以戲弄他們為樂。
為了賺取微薄的報酬,很多流浪的乞兒甘願冒著被踢斷腿的風險參加這種比賽。
周嘉暄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很快,周嘉行有些哭笑不得。
周嘉暄處處探問,並不是懷疑他的身份,而是警告他不要利用九娘。
周嘉行一哂,他乃習武之人,怎麼會去為難一個嬌弱的閨閣小娘子。
大概是他實在太漫不經心了,周嘉暄慢慢放下對他的懷疑,沒有繼續追問他的來曆。
“蘇兄見多識廣,不比我們這些沒出過遠門的。”
“小郎君說笑,在下沒上過學堂,隻是度日罷了。”
周嘉行輕描淡寫道。
既不是自卑,也不是驕傲,隻是不以為意,似乎覺得自己曾經的經曆隻是平常,不值一提。
周嘉暄心生感慨。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先生總是慨歎如今時局太亂,不然早就讓他們出去遊曆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和曆經磨難的蘇晏相比,他還太稚嫩。
說話間,到了周都督的正院,周嘉暄直接去正堂。
周嘉行在廊前停下來,站回每天戍守的位子。
廊前古木森森,濃蔭匝地。
他望著籠在身前地磚上的光斑,眼前浮現出方才周嘉暄背著九寧、扭頭和九寧說話的場景。
都說周家三郎和小九娘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感情很好,像同胞兄妹。
他在周家這些時日的所見所聞印證了坊間傳言。
這才是真正的親近和睦。
周嘉行雖然沒有和兄弟姐妹相處過,但不妨礙他認清自己這個帶有異域血統的二哥在妹妹九寧心中的分量——沒有分量。
親爹都因為羞恥不想認他,何況異母妹妹呢?
她甚至根本沒見過他。
這世上,父子親緣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
沒有突如其來的好。
即使有,也不會落到他周嘉行身上……
周嘉行明白,不管九寧有沒有認出他,她對他的喜歡和親近並不是發自內心的。
隻有和周都督、周嘉暄相處時,她那種隱藏在天真乖巧下的活潑狡黠才自然而然、一點都不摻假。
麵對他時,她平易近人,溫柔和善,好到讓府中所有護衛嫉妒,但她眼裡更多的是探究和好奇。
就像把他當成一個有趣的玩具,關注他完全出於獵奇,而不是關心。
周嘉行還記得九寧第一次見他時,盯著他的卷發看了很久。
她沒見過胡人和漢人生的孩子,大概覺得很新鮮吧?
也隻有新鮮而已。
他收回目光,筆直站好。
……
九寧目送周嘉暄離開,回到房裡,立刻叫來馮姑。
“我讓你仔細看那個站在門外戍守的卷發少年郎,你確定以前沒見過他?”
馮姑跪坐在榻前簟席上,“就是那個高高瘦瘦、佩一把彎刀的?”
九寧點頭。
馮姑回想了好一陣,搖搖頭,“老奴仔細看了很久,以前真沒見過他。”
九寧又問:“那天二郎上門,你和他說話了?”
馮姑早就忘了周嘉行上門的事,想了老半天,還是搖頭。
“沒有,那天他站在大門外,我們站在門裡。他一身破破爛爛的,又臟又臭,也不知道是從什麼醃臢地方爬出來的,站在那兒一聲不吭,我們和他說話,他一點規矩都不懂,抬腳就走了!”
九寧一陣無語。
那天馮姑她們圍在門前取笑周嘉行,奚落他像個乞索兒,簡直是作死中的作死,而且是作死中最沒有格調的那種。好在周嘉行不知在想什麼,隱忍不發,抬腳離開,沒有當場拔刀砍人。
馮姑不知道自己命大險險撿回一條命,居然還嫌周嘉行不懂規矩!
“二郎小的時候是誰帶的?府裡有記得他的人嗎?”
九寧這些天找了不少機會讓周嘉行進出內院,試探他的反應。
結果他跟沒事人一樣出出進進,府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出他是原來的二郎。
九寧百思不得其解,周嘉行的卷發、淺色眸子和深刻的五官都表明他身上帶有胡人血統,特點顯著,怎麼就沒人認出他呢?
難道他小的時候長得很醜,長大了變好看了?
馮姑接著搖頭,瞥一眼左右,小聲道,“我是後來才進府的,聽府裡原來的老人說,阿郎不喜歡二郎,二郎出生的那天,阿郎發了好大的脾氣,要把二郎活活摔死。那個昆奴也是作孽,剛生了孩子,一口熱羹沒喝就爬下地給阿郎磕頭,哭得嗓子都啞了,阿郎才點頭留下二郎一條性命。原來的夫人不管二郎的事,昆奴就自己奶孩子。他們母子平時從不出門,昆奴手巧,每天待在房裡做活計,過年的時候也不出來,除了昆奴房裡的人,沒人記得二郎長什麼樣。”
那時候當家的是周百藥的原配夫人,崔氏還沒嫁進周家,所以馮姑敢這麼大膽地八卦那段往事。
九寧蹙眉。
難怪周嘉行能這麼坦然,麵對周都督和周百藥時臉不紅氣不喘,大大方方,一點異樣都沒有。
他幼時被母親關在房裡養大,等到稍微懂事一點,又被崔氏趕出府。周都督常年在外,沒見過孫子,自然認不出他來。周百藥更彆提了,他巴不得昆奴母子死在外麵,可能早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周嘉行為什麼要隱藏身份呢?
莫非他想報複整個周家?
周都督的橫死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九寧思索了一會兒,暫且撂下這頭,問起雪庭來,“他年年都送生辰禮物給我?”
聽她提起雪庭的名字,馮姑立馬堆起一臉笑容。
“可不是,自從雪庭小師父跟著慧梵禪師來到江州,每年都要給娘子送生辰禮。”
九寧低頭看著手上那串色澤溫潤的佛珠,“雪庭以前認識我?”
馮姑挺起胸膛,洋洋得意,“雪庭小師父是範陽盧氏的後人,出身高貴,來曆不凡,以後要傳承慧梵禪師的佛法,他知道夫人是長安長大的,說和娘子有緣,每年都要給娘子送生辰禮。江州這麼多世家千金,雪庭小師父不屑一顧,娘子身份最高,是崔氏後人,祖上和雪庭小師父是故交,所以雪庭小師父隻對娘子一個人另眼相看。”
九寧嘴角抽抽。
怪不得吳氏特意讓她供齋飯給雪庭,原來還有這麼一層淵源。
世人言貴姓者,莫如崔、盧、李、鄭、王。五姓七望的家族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春秋戰國,在他們眼中,皇族都是暴發戶,更遑論其他後起的世家。
其中範陽盧氏出自薑姓,是齊國的後裔。
本朝初期打壓山東貴族,五姓受到壓製,但仍然是一流高門,通過幾家內部通婚的方式保持血統純正高貴。
高宗、女帝在位時,不斷限製貴族門閥,提拔寒門學士,門閥世家受到衝擊,盧氏暫時沉寂。
但在安|史之亂後,世家貴族又再次崛起。
科舉製度讓寒門學子揚眉吐氣,一度讓靠門蔭做官的世家子弟頭疼不已。但世家畢竟是世家,幾百年的家風底蘊熏陶下,人才輩出。
在書籍還不普及的年代,世家獨占知識學問,世家子弟注定比寒門學子更容易出頭。
比如盧氏一門,出了幾百位進士。
適應了科舉製度後,世家子弟輕而易舉就能打敗寒門學子,再度霸占朝中要職。
盧氏一族在中唐再次興盛,燃燒儘這一族最後的輝煌。
多年前席卷中原的那場浩劫中,盧氏一族慘遭屠戮,嫡支子弟全部命喪亂兵刀下。
雪庭的父母親人全部死於動亂中,隻有他被忠仆拚死救了下來,送至慧梵禪師處撫養。
雖然家族的顯赫名聲仍在,可嫡支血脈差不多死光了,即使唯一一個活下來的雪庭天資聰穎,但隻有他一個人,想重振家業無異於癡人所夢,而且他從小在寺廟長大,日後不會娶親,家族的昔日榮光還有什麼用?
盧氏已然滅亡。
崔、盧兩家世代聯姻,關係盤根錯節。在得知九寧的母親是當年逃難至江州的崔氏女後,雪庭回憶世家譜係,發現自己和崔氏同輩,是表姐弟。
那時崔氏已經過世,雪庭還特意冒雪去她的墳前祭奠。
他將九寧視作子侄輩,每年她生辰前後,都有禮物相贈。
也就是說,九寧白撿了一個出身清貴的遠房表舅。
不過這個表舅是出家人,不講究俗禮,也不想和世俗有太多牽扯,雖然年年送生辰禮,卻從沒有私下見九寧。
剛才為她看脈,也是一臉淡然,完全看不出他們是遠房親戚。
九寧聽完馮姑的八卦,道:“我看雪庭年紀也不大呀!當我的哥哥還差不多。”
馮姑雙手合十,神情虔誠,“娘子可彆因為雪庭小師父年紀小就怠慢他,他生來就有慧根,三歲就會背佛經。他十二歲那年參加長安的辯經法會,把那些幾十歲的大和尚說得啞口無言!聽說他是金蟬長老的轉世,出生的時候盧家院牆頂上飄來一朵彩雲,方圓十裡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