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瘋子(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3207 字 7個月前

這個李昭, 簡直是瘋了!

什麼刺殺李元宗、為朝廷除害, 根本不是他舉行這場宴會的目的。

李元宗固然可惡,但他不是李昭的目標,曹忠也不是,周家遠在江州當一方霸主, 更不會礙他的眼……

從始至終, 李昭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所有威脅皇權的藩鎮和權宦。

今晚皇甫寧旭設下的酒宴不是針對李元宗的鴻門宴,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大屠殺!

曹忠,李元宗, 那幾十個跋扈的河東軍將,包括酒宴的主人汴州刺史皇甫寧旭,其他李昭許以諸多好處請來的幫手, 還有那些等著李元宗死後占便宜的權臣……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難逃一死。

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要和李元宗那廝一起共赴黃泉, 周都督心底生寒,手腳一陣陣發涼。

這個計劃不是臨時想出來的,早在幾個月之前, 不, 早在一年前,盧公在朝堂上和曹忠撕破臉皮, 南衙北司明爭暗鬥, 朝中大臣爭相邀請各地藩鎮入京開始, 李昭就已經埋下陷阱了!

那時候他才僅僅隻有十三歲!

周都督甚至懷疑長安附近的賊寇□□很可能就是李昭故意縱容的, 還有宰相趙令嘉的死, 小皇帝的懦弱無用,朝中的亂象……一樁樁,一件件,看似沒有聯係,現在回頭細想,這一年多年來發生的事情也許全都是陷阱!

這一切,隻是為了引誘各地心懷不軌的野心家們,讓他們利欲熏心,喪失理智。

在曹忠的淫威下苟延殘喘、深宮裡長大的少年郎,設下這場瞞天過海的棋局,將所有人全都囊括其中,皇帝,大臣,百姓,世家豪族,天下藩鎮,還有整個李家江山,全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這個計劃太大膽、太奇詭、太異想天開、太讓人匪夷所思,其中哪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滿盤皆輸、一敗塗地,而且絕對沒有翻盤的可能,以至於從來沒有人懷疑過。

每一派入京的地方勢力都以為他們是來分一杯羹的,李元宗更是毫不掩飾他想趕小皇帝退位的意圖……這些人個個兵強馬壯,占地為王,自信能夠在群雄逐鹿的亂世中施展一番拳腳,哪怕最後落敗,也能風光個幾十年。

誰能想到長年病弱、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少年雍王敢以一人之力和天下人為敵,以這樣決絕狠辣、孤注一擲,近乎於同歸於儘的方式來挽救李家業已破碎的河山?

他還是個孩子,在各大霸主眼中,殺死他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這個多次被曹忠當眾譏笑欺侮、在幽禁監視中僥幸活到十四歲的少年,默默隱忍,聯合一幫瞻前顧後、搖擺不定的文人,妄圖蚍蜉撼樹、力挽狂瀾。

如果李昭失敗了,那麼史書中會留下一段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後人會一遍又一遍嘲笑李昭的天真愚蠢,用他的悲慘下場警示後人不要魯莽行事。

但李昭這一次幾乎要成功了。

周都督可以確信,李昭在長安這邊設下埋伏的同時,肯定也在各地布置了天羅地網。

世道亂也有亂的好處,方便李昭渾水摸魚,兵荒馬亂,人心浮躁,正好方便掩蓋他的布局。

他的計劃應該隻有他和他的心腹知情,連盧公也被蒙在鼓裡,朝中文士都以為他們要刺殺的是李元宗,其他藩鎮隔岸觀火,等著漁翁得利,自然不會走漏消息。

最後所有人都成了李昭的獵物。

周都督能夠理解李昭為什麼兵出險招:這天下早就四分五裂,朝廷名存實亡,既然李家成了砧板上的肉,遲早要任人宰割,還不速索性豁出去,親手挖掉膿毒,也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命喪李元宗之手。

若長安的皇族真的被殺乾淨了,各方野心家沒有顧忌,李元宗未必能如願以償,到那時,天下大亂,各方混戰,說不定要亂個上百年才能重新恢複太平,你方鬥罷我方上場,唯有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才能一統河山,開啟另一個嶄新朝代。

與其渾渾噩噩地等死,不如奮力一搏。

成功,李家江山還能延續幾十年。

失敗,那就把所下人拖下泥潭,為皇族子孫報仇。

越理解李昭,周都督越覺得齒冷——他不在江州,始終對朝廷抱有期望、希望小皇帝能夠鏟除奸宦重振朝綱的周刺史怎麼可能守得住江州?

兒子不用說,什麼事都聽周刺史的。

大郎沒主意,三郎沒經過事,觀音奴還那麼小……

寒風夾著雪花撲在臉上,冷得入骨,周都督顧不上冷,接連甩出幾個鞭花,催促兵卒趕路。

這幾千江州兵是他帶出來的精銳,也是最忠心於他的親兵。

他不怕李昭在自己南下的路上設埋伏,就怕江州那頭……

周都督臉色陰沉如水。

如果李昭真的對觀音奴他們幾個下手,他周麟就帶兵殺回長安,當著李昭的麵屠儘李家子孫!

三娘的死讓周都督明白,一個人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上天入地,再找不到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雖然有比她更漂亮的,更溫順的,更賢惠的,但終究不是她。

他不管什麼江山社稷,誰動他的心肝寶貝,就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裴望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看得出周都督臉上的驚愕悚然。

都督在後怕!

江州兵們也能感覺到都督話音裡的沉重,知道事態緊急,不敢耽擱,撥轉馬頭,箭一般飛馳進茫茫風雪中。

周都督沒有回頭。

在他身後不遠處,雪夜下的帝都長安像每一個尋常的夜晚那樣靜靜矗立,高大堅固的城牆如幾條蟄伏的巨大遊龍,威嚴肅穆,沉默地拱衛著入夜後依舊燈火通明的繁華都城。

此時,那場舉世震驚、足以撼動天下局勢的酒宴才剛剛拉開序幕。

……

鄂州。

一夜北風呼嘯,仍然吹不散風中隱隱約約的歡快歌聲,帳篷外火光影影綽綽,偶爾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幾聲流裡流氣的竊笑。

後半夜,屏風後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緩。

帳篷外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幾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傍晚阿青他們堆的雕塑旁停留了片刻,又迅疾分開。

他們都特意穿上軟底靴鞋,躡手躡腳走路,動作很小心,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帳篷裡,盤腿而坐的卷發少年遽然睜開雙眼,似黑暗中逡巡領地的獸類,深邃眼眸迸射出兩道冷冽的寒光。

不等那幾個人影靠近帳篷,埋伏已久的懷朗、阿青幾人猛地撲出藏身之地,在人影反應過來準備拔刀之前按住他們,捆了手腳,丟到雪地裡。

人影們劇烈掙紮,但嘴巴被塞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繼續徒勞地扭動,試圖掙開繩索。

懷朗、阿青和幾名護衛不輕不重踢了雪地上的人幾腳,咧嘴一笑,燃起火把,扯下幾個鬼祟之人臉上罩的黑布。

“哈!”

火光映出幾張熟悉的臉孔。

懷朗自然認得對方,笑了聲,轉身回帳篷,隔著帳簾,壓低聲音道:“郞主,人抓住了。”

聽到外麵動靜時,周嘉行已經站起身,聞言嗯了聲,轉到屏風後。

帳篷裡黑黢黢的,唯一的床榻上有幾道瀲灩的寶光浮動——那是九寧頭上綁發辮的鑲嵌寶石絲絛和胸前戴的珠瓔珞在靜夜中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她抱著一塊棉布製成的軟枕側身而睡,烏黑的發辮散了半邊床榻。卷翹的濃密睫毛似乎在輕輕顫動,粉麵桃腮,黑暗中肌膚如月下的新雪,散發出潔白光暈,嘴角微微上翹,平時不笑的時候也給人眉眼含笑、明麗靈動的感覺,這會兒睡顏恬靜,睡得很香的樣子。

周嘉行目光落到九寧頰邊微微有些泛紅的那塊皮膚上,又掃一眼她白嫩的雙手,低頭從袖中取出凍瘡膏,輕輕放到床榻邊的矮幾上。

矮幾快放不下了,上麵堆得滿滿的,全是剛才瑟瑟她們贈送給她的首飾珠寶。

瑟瑟自負美貌,認為自己是商隊女眷中相貌最拔尖的那一個,性子難免有些心高氣傲,平時經常和其他女郎吵嘴。

九寧生得這麼漂亮,仆婦私底下提起來都說她比瑟瑟更美,瑟瑟居然一點也不嫉妒泛酸,還拉著她的手非要認她當妹妹,比對城主還熱情。

阿青他們都覺得難以置信。

在周家時仿佛也是這樣,起初五娘、八娘還有其他江州世家女郎都不願和九寧一起玩,疏遠孤立她。後來八娘恨不能天天拉著她和她一起玩耍,天天捧著一堆好吃的好玩的讓她挑,其他小娘子在一邊冷眼看著,好像是瞧不起八娘這麼沒原則,其實眼神裡更多的是不甘和妒忌。

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不打算和她有任何瓜葛,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對著她時,根本硬不起心腸。

哪怕明明知道她很多時候言不由衷,心口不一。

周嘉行轉身走開,漫不經心掠一眼矮幾,皺了皺眉,腳步微頓,又轉回身,手指撥開一串串堆疊的寶石項圈,發現裡麵有一把嵌寶匕首。

他嘴角扯了扯。

商隊風俗,年輕男女之間時興送匕首當做定情物,以表達愛慕之意,這把匕首是誰送的?

九寧年紀小,不懂這些,又經常收彆人送的禮物,看匕首上麵花花綠綠嵌滿寶石,以為和其他飾物沒什麼分彆,就這麼大咧咧收了,卻不知那送匕首的人彆有用心。

周嘉行眼眸微垂,拿走匕首。

在他的地盤用這種手段哄騙他的妹妹,膽子不小。

他出了帳篷。

懷朗舉著火把走上前,道:“郞主料得不錯,他們想趁夜搶走九娘。”

“你在這裡守著,不要驚動她。”

周嘉行說,拔步往阿青他們那邊走去。

懷朗應了聲是,退回帳篷前。

見周嘉行走過來了,被捆起手腳的人掙紮得更厲害,心一橫,一頭撞向看守他們的阿青。

“唷!”

阿青嘖嘖幾聲,輕輕鬆鬆躲開,抬腿踢向少年的屁|股。

周嘉行蹙眉。

阿青臉上訕訕,忙陪笑著收回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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