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4330 字 7個月前

酣睡的李元宗是被自己的幕僚搖醒的。

若在年輕的時候, 有人深夜接近自己的營帳,即使正在熟睡中, 李元宗也會驚醒, 如今他老了, 反應遲鈍,瞪著幕僚看了半晌才皺眉低斥:“天塌下來了?”

除非天塌下來,否則彆打擾他困覺!

幕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滿地打轉:“司空,勃格未能求娶長公主,懷恨在心, 縱火燒了周嘉行的營帳!”

侍從捧著燈燭走進來,燭火搖搖晃晃,幕僚的臉上全是汗水。

李元宗愣了一會兒,臉色鐵青,抓起侍從送到床邊的外袍, 披衣起身。

幕僚緊緊跟在他身側,一邊幫著拿東遞西, 一邊簡略和他說明事情的經過。

“勃格呢?”

李元宗拔腿出了營帳,沉聲問。

幕僚道:“人贓並獲……世子讓人將他捆起來了。”

“周嘉行死了?”

“沒法辨認屍骨……周使君入帳後就一直沒出來,那幾個歌姬親眼看見的, 應該是周使君無疑。屬下派人四下裡搜尋,沒有發現可疑的人。世子已經著人包圍他們的駐地, 他們還不知道周使君身死的事。”

幕僚說完, 抹把汗。

如果周嘉行真這麼被勃格一把火燒死了, 其實正好。勃格雖然是意氣用事,卻為河東軍除掉了一大勁敵,沒了周嘉行,他手底下那些新兵根本不足為慮。這世上再沒有人能阻擋司空的霸業!

李元宗眼神凝重,冷笑了一聲。

歌舞早已散去,看熱鬨的各個部落躲回自己的駐地,不敢冒頭。大火已經撲滅,還有幾處零星小火苗在夜色中亂竄,空氣裡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

看到李元宗在一眾騎兵的簇擁中走來,李承業忙迎上前,“父親!”

他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李元宗擺擺手,打斷兒子的敘述,掃一眼旁邊被五花大綁起來的阿史那勃格。

阿史那勃格健壯悍勇,李承業怕他逃脫,足足派了十個士兵守著他,綁他的繩索用的是最結實的鞭繩,用鋒利的刀刃割都很難割斷。

李元宗緩步走到阿史那勃格跟前,整齊的花白胡子被夜風吹亂了,這讓他看起來略顯滄桑。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義子。

遠處人聲嘈雜,河東軍將士還在四處搜尋周嘉行的蹤跡。

李承業和親信站在李元宗身旁,眼睛一眨不眨,仔細觀察李元宗的反應。

士兵們的手放在佩刀刀柄上,火光搖晃,每個人都神色緊張,屏息凝神,毛發皆豎。

阿史那勃格躺在沙地上,一動不動,輕輕道:“義父。”

李元宗神情木然,扭頭,冷冷地道:“彆這麼叫我。”

阿史那勃格怔了怔,臉上劃過失望、痛楚、憤懣和委屈,頹然地閉上眼睛。

“押下去。”

李元宗一字字道,隨即抬腿從義子身邊走開,頭也不回。

親兵走過來,拖走阿史那勃格,動作粗魯。

李承業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下了,刻意落後一步,和親信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舒了口氣。

還以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誣陷阿史那勃格,沒想到父親問都不問就選擇相信自己,勃格也沒有試圖申辯——真是天助我也!

馬僮早已牽來李元宗的愛駒,他一言不發地爬上馬背,甩鞭,往周嘉行親兵的駐地行去。

李承業忙爬上自己的坐騎,跟上父親。

快到駐地前時,如雷的馬蹄聲突然響起,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身著甲衣的軍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潮水一樣湧向父子二人,聲勢豪壯。

李承業嚇了一跳,忙揚聲喊親兵過來保護自己。

那些人馬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飛馳到父子二人跟前,為首的裨將勒馬停下,朝李司空抱拳。

借著昏黃的火光,李承業認出對方是河東軍部將,鬆了口氣。

還以為是敵人的埋伏呢!

李承業環顧一圈,發現來了至少有幾百人,扭頭看向李元宗,“父親叫這些人來做什麼?”

李元宗沒答,他沒戴頭盔,一頭白發在夜色中顯得十分惹眼。

火把燃燒的滋滋響聲中,他問自己的兒子:“周嘉行帶來的那些精騎,還剩下多少個?”

李承業一愣,忙回頭去看自己的親信。

親信道:“應當都在駐地中,周使君治軍嚴明,他的精騎並未參加夜宴。”

李承業補充道:“父親不必擔心這些精騎,他們無路可逃,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

李元宗沒看他,對部將道:“一個不留。”

部將應喏,轉頭,帶領兵士衝進駐地。

李承業疑惑道:“父親這是?”

李元宗撩起眼皮,掃一眼兒子,目光森冷。

李承業深受父親寵愛,還從未在父親臉上看到過如此冷漠的表情,頭皮不禁一陣發麻。

李元宗收回視線,不再看兒子,冷笑:“你以為一把火就能殺了周嘉行?”

李承業張口結舌。

李元宗一扯韁繩,聲調拔高,發布命令:“你們立刻出城,沿路追擊,看到騎馬的人,不管是誰的人馬,殺!今晚宴會來客,除了河東軍將,其他部落的人,殺!關閉城門,查清城中所有人口,非軍籍者,殺!”

一片寂靜。

唯有火把燃燒的聲響。

氣氛壓抑凝重,火光中閃爍著凜冽的刀光劍影,肅殺之氣在沉寂中蔓延開來。

稗將們齊聲應喏,撥馬轉身,朝著各自的目標奔去。

沙土飛揚,幾百個滿帶殺機的身影融入夜色中,黑黢黢的蒼穹下回蕩著雜亂的馬蹄聲。

“父親,您這是做什麼?”

李承業心慌意亂,耳朵咚咚直響,父親這是什麼意思?他要殺光所有人?

“我在做什麼?”

李元宗嗤笑了一聲,撥馬轉了個頭,和兒子錯身而過時,抬起手,一巴掌抽過去。

一聲響亮的脆響。

李承業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這一巴掌掀下馬背,在地上連翻了幾下才停住,摔了個鼻青臉腫。

“你還有臉問老子在做什麼?”李元宗接過親兵遞到手邊的鞭子,驅馬走到兒子跟前,一鞭子狠狠甩過去,“老子在給你收拾爛攤子!”

這一鞭子比剛才那一巴掌還要狠,李承業細皮嫩肉,哪經受得住?當即皮開肉綻,疼得哎喲哎呦直叫喚。

李元宗沒有心軟,鞭子雨點似的砸向兒子。

“老子問你,周嘉行的營帳起火,他的精騎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走南闖北,什麼陣仗沒見過?會被你那點小伎倆困住?真要是一把火就能燒了他,老子為什麼不動手?你要是真有那個魄力借這個機會除掉勃格和周嘉行,就得做好萬全準備,下手要狠、準、快,確保他們都沒有翻身的可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就彆動那個心思!結下私怨,又縱虎歸山,還讓他占了大義,後患無窮!無毒不丈夫,你要是真能殺了周嘉行,殺了勃格,老子倒要對你刮目相看,偏偏你什麼都做不成!”

李元宗停下來,喘了幾喘,那雙蒼老的眼眸底下,翻湧著憤怒和失望。

他甩了鞭子,目光陰冷,近乎咆哮道:“今晚殺不了周嘉行,就是天亡我河東軍!等老子死了,你們這群廢物,全都得命喪他手!你還有臉在這裡構陷你兄弟?”

幾十鞭子劈頭蓋臉抽在臉上身上,李承業遍體鱗傷,喊都喊不出來了。

父親的話更是讓他魂飛魄散——原來李元宗根本沒上當!他問都不問一句就知道阿史那勃格是清白的!

“父親……”李承業無地自容,痛哭流涕。

李元宗掉頭便走,看也不看兒子一眼。

“勃格是什麼人?他會縱火燒人?他真要殺周嘉行,提把劍就去殺了!他是老子養大的,老子比你清楚!”

李承業滿身傷痕,躺在沙地上,嗚咽不止,坐騎茫然無措,圍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

周圍的幕僚、將士比那匹圍著主人轉圈的馬還要茫然,麵麵相覷了一陣,追上李元宗。

“司空,要……要放了勃格嗎?”

既然司空知道勃格是被冤枉的,為什麼剛才不說出來?

李元宗搖搖頭,頓了一下,不帶一絲猶豫,沉聲道:“派出所有兵力,務必要攔住周嘉行,所有過關者,就地殺死!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幕僚倒吸一口涼氣。

司空這是打算把方圓百裡內所有不是河東軍將的人全殺了……

如此大規模地濫殺無辜,會引來天下人側目呀!

李元宗望著沉沉夜色下的土城,眸光陰沉,神情沉重。

“寶郎暗殺周嘉行,我們已經輸了名聲,如果真讓周嘉行逃了,就是滿盤皆輸。”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隻能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周嘉行和他的所有部下,順便把小部落的人也殺光。

幕僚眼皮直跳:“勃格是一員猛將,既然他是被冤枉的,司空放了他,他必定感激在心……”

李元宗搖了搖頭。

幕僚忙停下,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張大嘴巴,一臉悚然。

周嘉行很可能已經金蟬脫殼,等他安全回到鄂州,肯定要求河東軍給他們一個交代。而在世人眼中,今晚縱火的是阿史那勃格。所以司空明知勃格蒙冤,仍然讓李承業關押勃格……因為司空沒有把握能殺了周嘉行,是以才沒有當眾拆穿李承業!

如果周嘉行非要報今日之仇,司空很可能把勃格推出去平息他的怒火。

一來,阿史那勃格是波斯人,隨突厥姓,始終遊離在河東軍外圍,這樣可以最大限度把河東軍摘出來。

二來,阿史那勃格和周嘉行素有交情,周嘉行帳下缺兵少將,或許不會殺他。

司空……其實什麼都看得明白。

幕僚怔了許久。

那頭,李元宗早已甩開鞭子,縱馬奔出營地。

他老了,卻不得不親自帶兵去追擊周嘉行。他有一種預感,如果周嘉行不死,河東軍必然敗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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