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0791 字 7個月前

諸節鎮陸續接到從長安發往各地的詔書, 不同時間,不同地點, 不同節鎮之主做了同一件事:怒摔書案。

周嘉行太毒了!

他居然能夠忍得住誘惑,不當皇帝!

好吧,他不當就算了,他還不讓其他人當!

現在長公主登基, 下旨要求諸鎮出兵討伐河東軍,他們是去還是不去呢?

當然不去,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推了這差事。

然後呢?等周嘉行收複河東, 下一步矛頭就對對準他們!理由不用找,一個抗旨不遵就夠了。

但讓他們出兵幫朝廷攻河東, 他們不甘心!

幫河東軍對抗朝廷,他們又沒有那個實力和膽量……

權衡利弊過後, 諸節鎮隻能按兵不動,暗地裡詛咒周嘉行, 希望他兵敗如山倒。

當然也有積極響應朝廷號召的節鎮,這些節鎮被其他勢力打壓, 處境岌岌可危,與其投靠河東軍, 還不如效忠於新朝。

正所謂天無二日, 土無二王,家無二主, 尊無二上。長公主占了大義, 名正言順, 民心所向,新朝乃正統,又有周嘉行坐鎮,儼然不可撼動,這時候不投,不是傻麼?

和暴跳如雷的各地節鎮之主一樣,詔書送抵江州時,周家族老也氣得發指眥裂,差點撕碎詔書。

周嘉行就這樣舍棄了自己的姓氏——他不稱帝,那不就代表周家先祖永遠不可能被追封為帝?

他們不相信有人能夠大方到連帝位都不要,商議過後,決定派人進京打探情況,看能不能說服周嘉行的幕僚去勸他改變主意。

……

做皇帝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想做什麼不用自己操心,還沒開口呢,身邊一堆聰明人早已經幫你預備得妥妥當當。

宮中最聰明、最機靈的女官、內侍簇擁在周圍,登基以後,九寧反而比以前更清閒了。

當然,如果像李曦那樣多疑,或者像李昭那樣多思,時時刻刻都在提防身邊的人,生怕聰明人設計陷害自己,那麼就會真的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麵對身份上的轉變,九寧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難得糊塗。

想勾心鬥角,可以,先把正事辦好了。

忠心什麼的,她不強求,隻要臣子能乾實事、肯乾實事、是有真才實學之人,都可以任用。

她下旨放了周嘉行抓起來的那三個人,哪怕這三人此後數次上疏對她冷嘲熱諷。

隨他們反對去吧,反正她已經是皇帝了。

和她的寬宏相比,反倒是被授予舍人一職的雍王李昭開始展現出他決絕狠辣的一麵。

之前他就想過要整頓朝政,改革稅法,力矯之前的種種弊政,討伐藩鎮,平定天下。但是當時的他隻能調動幾十個內侍、親兵,連幾個宦官都鬥不過,更彆提去討伐藩鎮,而且他對民生了解不深,所有計劃隻有空想,其中大部分空想還過於理想化。

和周嘉行達成共識以後,李昭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花了十天時間整理了一道奏疏,洋洋灑灑幾千字闡述自己的構想,呈送至九寧案頭。

九寧命回京的多弟在第二天的小朝會上當眾讀出這份奏疏,滿朝震動。

李昭不想錯過實現自己抱負的機會,加上被周嘉行和九寧給刺激到了,手段比以前更加激進,他頭一個整頓的就是自己的宗室——皇族。

土地和人口是國家富強的根本,想根除病根,稅法必須加以調整。

此前周嘉行在自己治下的鄂州等地取消權貴的免稅特權,不管是什麼身份,隻要名下擁有土地,都得向朝廷交稅。

那時周嘉行治下並沒有皇族,李昭在看過記錄鄂州這幾年稅收的文書過後,選擇拿長安城中那幫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皇族開刀:以後甭管是什麼皇親國戚,占有朝廷土地,那就老實交稅吧!不交?抄家。等補齊該交的稅再放人。

這道奏疏經由大臣們傳出大明宮,然後迅速傳遍整座長安城。

其次,李昭還建議在重開的科舉考試中采取糊名製度。

另外進士科、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明經、明法、明字等科中隻需要保留經、義等科,像詩、賦之類的考試可以取消。朝廷取仕挑的是治理民生的人才,而不是讓官員整天去吟詩作賦、研究音律。考試的時間、地點、內容、科目也應該確定下來,成為固定考試。

以前的科舉考試,以進士科、明經最重要,這兩者中,進士出身的官員大多仕途通順,最後極有可能位居宰輔之位,明經次之。而其他小科出身的官員往往終其一生都隻是個小吏。

所有考試,考官可以直接看到考生的籍貫、姓名。考生如果在考試前已經名揚海內,即使考試發揮不理想,也會被考官錄取,考生中盛行“請托”、“投獻”之風。考試不是最重要的,考生們更熱衷於在考試之前得到考官的賞識。

李昭認為以後的科舉考試應該采取糊名製度,嚴懲舞弊行為。

大臣們一片嘩然。

李昭連皇族都敢動,下一步肯定會朝世家貴族下手,滿朝文武都屬於權貴階層,觸動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不答應!

而且科舉考試采取糊名製度,考官批改試卷時不知道考生是什麼人,萬一這名考生平時一無是處,卻在考試中走了狗屎運,難道就該錄取他嗎?又萬一有些考生平時文采飛揚,人品才學都是佼佼者,偏生不巧在考試中發揮失常,就這麼讓他名落孫山,豈不是浪費人才?

幾場考試就決定一名考生的前途,未免太草率了!

李昭和反對他的大臣當場辯論:不糊名的話,考生在考試前爭相討好考官,考官以自己的喜好去決定考生成績,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糊名製度確實有它的局限性,但這是最公正、最客觀的考試製度。

大臣們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們以前幻想過如果李昭能夠登基就好了——當然他們隻是想想而已,周嘉行不可能允許。然而眾人敬仰的李昭成為舍人以後立馬翻臉不認人,專門和他們對著乾,今天逼著他們交稅,明天逼著他們交出選官權,冷不丁又要查他們家的田畝,他們膽戰心驚之餘,還得替子孫著急上火,以後越來越多的寒門之子將嶄露頭角,擠掉的就是他們子孫的位子……

大臣們沒法理解李昭,覺得他肯定是瘋了。

當大臣和李昭吵得臉紅脖子粗時,身穿圓領錦袍、束玉帶的九寧正襟危坐,一言不發,含笑做出認真傾聽狀。

實話說,她也被李昭給嚇著了——這位堂兄可能認為自己活不長,又因為李曦死在他的忠仆朱鵠手上,於是索性拋棄一切顧慮,將全部精力投之於改革吏治之中。謀士們提出的一些利國利民但肯定會遭到大臣抵製的新策,都被他寫入奏疏之中,據說他已經給自己準備好棺材。

李昭瘋狂的同時也很有分寸,專注吏治,絕不會去動商業、軍事,因為這兩方麵一個周嘉行更在行,另一個他不敢碰。

九寧一開始還擔心周嘉行主持改革得罪太多人,會遭到世家反撲,現在好了,有李昭在前麵吸引仇恨,朝臣們幾乎要顧不上周嘉行了:周嘉行掌權,他們隻敢私底下議論,不敢真下手,但李昭以前他們同一陣線,現在居然反過來撬自家人牆角,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得先把李昭給解決了!

越來越多的大臣上疏彈劾李昭,還有人故意在民間散布流言,說要擁護李昭登基,以此讓九寧和周嘉行忌諱李昭。

不管大臣們怎麼鬨,九寧不動如山。

這天小朝會,大臣們坐在涼爽的大殿內,又因為糊名製吵了起來。

身體孱弱的李昭端坐於簟席上,一個人雄辯群臣,說一句,喘幾口,說一句,再喘幾口,上氣不接下氣了,休息一會兒,接著駁斥反對他的大臣。

大臣們麵如豬肝,恨不能李昭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麼去了。

李昭麵色蒼白,寬大的官袍罩在身上,愈加顯得清瘦,連走路都要人攙扶,但他偏偏就是硬提著一口氣和大臣辯論。自新朝改元以來,不管小朝還是大朝,他每次咳嗽著來,咳嗽著走,硬是場場都到,比誰都準時。

大臣們欲哭無淚:奉禦說雍王命不久矣,為什麼雍王還活著!活著就算了,他為什麼還那麼認死理!平時看著病懨懨的,隨時可能倒地不起,一到上朝的時候就精神了,那雙眼睛跟燒了兩團小火苗一樣,看人的時候精光閃爍,不說話就夠嚇人了!

殿中氣氛和前幾場辯論一樣,劍拔弩張。

九寧依舊保持沉默,並不偏向李昭,也不幫其他大臣,優哉遊哉坐在那兒欣賞被李昭給氣得倒仰的大臣們精彩的臉色。

大殿外側的武官和官階較低的官員們也裝聾作啞,默默坐著看熱鬨——這些人是周嘉行提拔的。

九寧登基之後的第一道旨意是宣布婚期,第二道旨意自然就是封賞功臣。跟隨她的人升官進爵,周嘉行的人也被破格封賞官職,這些人都是後起之秀,尾巴還沒翹起來就被李昭和其他大臣每天例行的雄辯給嚇到了,一個個老老實實旁觀兩幫人馬爭鬥,沒敢太過張揚。

總之,李昭以一人之力攪亂一池春水,承受一半大臣的怒火和另外一半大臣的忌憚,朝中大臣被他吸引走全部注意力,以至於九寧登基以後遇到的阻力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九寧浮想聯翩,時不時走一下神,坐累了,悄悄動了一下,目光慢悠悠在眾人臉上劃過。

被她看到的人立刻坐直,全身緊繃。

李昭剛剛將一位侍郎給辯得啞口無言,捂著胸口不停粗喘。

以盧公為首的大臣冷眼看著他,目光複雜。他們曾和李昭共進退,但是李昭現在妨害他們的利益,已經從朋友變成敵人。

政治上的對敵是沒法讓步的。

九寧看李昭像是真的喘不過來了,揮了揮手。

旁邊的內侍忙躬身應喏,快步走到李昭身邊,輕拍他的背,幫他舒緩。

新任樞密使起身道:“陛下,此事關乎國本,還需從長計議,不可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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