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局(一更)(2 / 2)

楚潯心底生出些許異樣的妒意。

下一瞬,楚潯眼前一晃,先前那般“美好記憶”便如夢幻泡影一般,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原主種種不堪入目的心思。

楚潯神色一暗。

幸而他來了。

楚潯靜靜地看著一幕幕記憶在他眼前閃現而過,心靜已然安穩下來。

隻是不知……

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原主仿佛變了個人。

不過須臾之間,楚潯心中轉過無數念頭,終是化作一道虛影,消散於虛空之中。

不論如何,且先將眼前之事過去再說。

蕭清毓既然渡了如此之多的靈力與領悟予他,他也不當將其辜負。

楚潯再度投入“修行”之中,將蕭清毓所予的靈力默默轉化己用。

楚潯之功法本就修一個“混沌”之道,所謂混沌二字,世間一切清濁生死,皆在其中,他性子冷漠,所修習的道法亦是頗為無情,於生機之上略有不足,本該還要觀想天地法則一段時日,方能將心境與功法打磨圓融。

但此番二人靈力相纏之下,他體內所原本不足之領悟,便無需他自己再行斟酌,而是皆自蕭清毓那處直接得到,省去他不知多少水磨功夫。

如此,就像是蕭清毓直接將精純修為與種種道之領悟,儘皆送入他的識海之中。

須臾,楚潯吐出一口濁氣,這幾日來因相助蕭清毓而淤積體內的暗傷也都被這一陣舒緩靈力一一修複彌合。

楚潯自混沌中醒過神來,隨即察覺到了他這弟子異樣的情緒波動,稍一思忖,也便了然。

如此神識相交、靈力相纏,原本是修士雙修之法,須得兩人心意相通,彼此信任,毫無藏私,方能有所效果。

而今,他並未主動配合,更不曾向自家弟子敞開識海,蕭清毓又隻有一具肉身在自己身畔,卻不由自主地使出了這般法門,甚至當真能將靈力在二人之間流轉起來,發揮了“雙修”之效……

除卻蕭清毓乃爐鼎之體的緣故外,亦有二人相處日久,氣息早已不分彼此之故。

“眼下情勢緊急,你亦不必多思,”楚潯輕歎口氣,到底不舍得對自家這傻徒弟太過狠心,微冷的掌心貼在他因靈體羞窘而泛紅的臉上,輕聲道,“為師……不會與你生氣。”

說著,他默默又給蕭清毓注入一道神識,在他周身形成一層厚實光暈,謹防蕭清毓神思不屬之間難抵此方空間重壓而受到傷害。

蕭清毓神色變幻,從茫然無措到逐漸冷靜下來,不過須臾之間。

師尊掌心的溫度略低,迅速澆滅他臉上的熱度,自識海灌入的冷意雖然裹挾無儘的霜雪氣息,卻毫不刺激,隻是溫柔地將他意識喚醒。

蕭清毓略略定心,自覺愧對師尊關懷之意,不敢再去感知師尊情形,重新投入了自己的道中。

楚潯帶著冷意的神識在他識海之內遊走一圈,將他腦海之中種種雜念暫時驅散,蕭清毓眼底一絲寒芒閃過,心中已有答案。

先前初入桃花塢時,在那山嶺之上,他也曾與師尊論道。

他在師尊之前為師尊演練的那一手術法,將那空穀之內未放的桃花一並催熟,換得漫山遍野的融融春景,本是想讓師尊歡欣片刻,不料卻被師尊一言點出不足。

他當時心中酸楚,但也知師尊殷殷期盼之意,不是陪他玩鬨,遂按師尊的吩咐重新來過,不料其後有些波折,叫他於迷霧之內看見了那群欲要加害自己之人,這才對師尊心生懷疑,有了此後種種,以至於現在,他到了此處蕭氏宗祠之內,或與他之身世秘密,隻有一牆之隔。

諸多線索彙聚於他腦海之中,最終彙成一句——

此間諸事,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人之算計!

把他困於此處,其本意隻怕非是欲要讓他知曉幕後之事,而是想借助此地威勢,將他斬殺!

蕭清毓雖不知那女鬼身份,不過從其言語中的怨懟之意看來,她對自己那位真假不知的“父親”怨恨極深,而她既然知曉蕭氏宗祠的布局,便還應當是對蕭氏極為熟悉之人。

不論先前天道示下的那幅女鬼食心的圖景是真是假,此間諸事,當是很快就要水落石出。

將一切原委大抵想清,蕭清毓心中頓時一片清明,也就將己身之道,看得愈發通透。

他所修之道為輪回之道,而他所欲做之事──

卻是不要再落入那夢魘之中的結局,偏偏要逆天而行,打破輪回,重獲新生!

輪回乃天地之本,又是萬物之終。萬物自一而始,又至無窮而終,輪回萬年,難逃命數。

生死輪回,從一而終。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知生便不知死,不就死便不得生。

唯有破而後立,方得涅槃新生。

蕭清毓再度將己身世界自視一遍,已是知曉了己身之不足。

原來,先前他之“情難自禁”,非是因他心境浮躁以致動情太過,而是修行到了瓶頸之時,難以突破,本體便要自發尋求補足之法。

他正與師尊神識相纏,而師尊從前修習冰屬劍道,殺伐果決,氣質冷肅,於“死”之一字上之積累,必然勝過他許多,因而他下意識就欲要自師尊那裡謀取一二。

他素來於死之一道的領悟上略有不足,生死不能相配,便不能合為太極,無法支撐他將大道三千包納其中,若無法打破如此瓶頸,便不可破除此地阻滯。

冥冥之中,蕭清毓已有所覺。

此回之事雖困難重重,但若能得以渡過,便要獲益無數!

下一瞬,一個陰氣森森的物事自蕭清毓識海深處迸發而出。

是鬼靈芝!

鬼靈芝乃是天地奇物,自千鬼域中孕育千載而成,吸納天地陰氣,凝成一株鬼屬靈芝,正是至陰之物的代表,若此刻他可將鬼靈芝真正收服,便可立即將他死氣補足,助他渡過難關。

鬼靈芝雖靈智懵懂,但對蕭清毓很是親近,先前雖因暫時無法與他融合而靜靜蟄伏於他識海深處,如今到了緊要關頭,不等他的呼喚,便是自發跳出。

楚潯隻覺身前之人周身氣息驟然一變,識海內翻湧起了一道滔天巨浪,似是個淩厲無比的物事在蕭清毓的腦海裡激烈碰撞。

也的確是激烈碰撞。

鬼靈芝雖知曉蕭清毓的困境,但它到底靈智衰微,隻憑本能行事,不顧主人感受。

在它看來,既是死氣缺乏,那便隻需蕭清毓識海各處都沾染上它的死氣,當可以為他彌補不足,全然不曾考慮過,蕭清毓此刻並無靈力襄助,隻得以意誌生生承受。

鬼氣本就森冷可怖,鬼靈芝更是在千鬼域裡磨礪千年才得了這麼一株,氣息早已是鋒銳無比,在蕭清毓識海之內行過之處,有如一把冰刀割過,比之外界罡風,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內外雙重壓迫之下,蕭清毓麵色愈發白得嚇人,與楚潯相抵的額上滲出細密冷汗,楚潯幾乎能感受到他輕顫的眼睫無聲地掃過自己眼瞼,激起一陣癢意。

因著從前失敗過一次,蕭清毓絲毫不敢大意,神識高度緊張,極力跟上鬼靈芝肆意張揚的軌跡,而體外也就相對地疏於防護,一個不慎,他肉身之上便浮現出一道血痕。

好巧不巧,正割在了蕭清毓頸項之間。

他瑩白肌膚之上,霎時現出一道狹長血痕,其傷口之深,甚至隱隱可見皮下一節骨肉。

然則充盈於楚潯鼻尖的,卻非是血腥之氣,而是一陣隱秘桃香。

傷口處大股大股滲出的血液香氣濃鬱無比,竟比之先前更勝數分!

鬼使神差地,楚潯左手自兩人之間穿入,指尖在他胸前傷處輕輕撫過。

“很疼吧……你且忍忍,為師在呢。”楚潯輕聲道。

指尖觸及的肌膚如無暇美玉般細膩柔軟,觸手生溫,唯獨劃傷之處微微凸起,便叫人有些揪心。

他的血液亦是溫熱的,沾在楚潯指尖甚至隱隱有些滾燙之意——

不對,不是錯覺,就是燙的。

蕭清毓體內血液似乎微微沸騰,連帶著他整個人的熱度都逐漸增高,肌膚之上透出一層薄薄的粉來。

鼻尖的氣味實在有些醉人,恍惚之間,楚潯抬手湊到唇邊,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他家小桃花滲出的血,是溫熱的……

也是甜的。

和桃花酒一個味道。

又甜又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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