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更(1 / 2)

“……哼,記好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噬靈藤是金丹修為,但在秘境的壓製之下,亦難以扛過如此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勢,撐了不過須臾便不得不舍棄許多藤條。

若非他亦為草木一族,能夠感知到蕭清毓體內逐漸積攢的靈力以及節節攀升的血脈威壓,對蕭清毓的情形有所猜測,便是拚了命,也要將瘋狂的蕭清毓攔下。

“是。”蕭清毓虛弱地回了個字,喉間便不可抑製地溢出一聲悶哼,麵色慘白一片,此刻他的識海和丹田都承受著強大的壓力,即便石室之內的木氣幾乎如流水一般傾注而下,也難以彌合他體內的暗傷。

“……快彆說話了,專心!”麵對眾人愈發發狠的攻勢,噬靈藤不得不一再縮小自己的保護範圍,以求儘可能地節省靈力。

他修煉至如今地步,已能稍通世界法則,隱隱預料到若是蕭清毓此番能夠更進一步,自己也會因大有裨益,甚至窺見一絲破丹成嬰的秘法,他如此護著蕭清毓雖有喜愛這個小輩之故,但更是為了自己。

蕭清毓眉心的桃花此刻現出一道詭異的光,似是血與墨交織的顏色,又是瑰麗,又是可怖。

而在他身後,先前尚恨是虛幻的太極圖形完全化為實質,正大肆吞吐室內一切靈氣甚至濁氣。

這是他的小乾坤。

乾者為天,坤者為地,乾坤二字,便是一方天地,一方世界,是自他血肉之中催生而出、又憑他隨心所欲而訂立法則的世界。

按理,修士修至元嬰之時,才能與己身法則儘數融合,從而自自己的紫府之內,開辟出一方新的天地。

如今他隻有化元修為,卻愣是憑借成熟的淩霜花和鬼靈芝,與法則強行融合,這是壓榨潛力的做法,更可能葬送他的性命,但此刻已是彆無選擇。

他雖不知這些人為何要殺他,但卻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似是有一項“超然物外”的東西,在背後悄悄操控一切。

而當下,或許就是唯一一個能將他們一網打儘的時機,亦是逃脫輪回的最佳時刻。

“起。”蕭清毓默念道。

下一瞬,石室之內被極其馥鬱的桃香徹底填滿,滔滔如洪流的法則之力將整座石室籠罩在內,除卻被“薄紗”包裹的楚潯,以及“眼疾手快”鑽入了他的識海的噬靈藤,其餘眾人,皆背一道緋紅靈力禁錮,絲毫不能動彈。

已是將在場眾人,儘皆籠在了他的小乾坤中。

如此手段對靈力的透支極大,蕭清毓的唇角立時掛下了一道昳麗血線。

但這般手段卻是威力驚人,因為在他的世界內,可以應用他的法則。

而他的法則,恰是生死之道。

“就讓這一切,在此結束吧。”蕭清毓的嗓音很是疲憊,他已是到了一個臨界值,再也不能支持下去。

一株豔麗桃樹自地底瘋長而起,其枝丫之上,是令人眼花繚亂的鮮嫩花芽。

隨著桃樹的不斷長大,蕭清毓體內所餘不多的靈力亦在瘋狂耗竭,連帶著原本“蒙住”楚潯雙眼的那層薄紗都漸漸散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株無比熟悉的桃花。

初春時節的桃樹新芽初成,每一朵花苞都顯得玉雪可愛,哪怕那花苞非是尋常的粉色而是血腥的紅,亦不曾減其半分聖潔光華。

楚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最高的一節花枝上。

那節花枝曾自他家徒弟腰際生出,而後纏上他的脖頸;亦曾絞緊他的十指,乖順地在他掌心遊竄;還曾在二人入睡之時,親昵地縛住他的雙手不許他離開。

如今卻是驕矜地屹立在高處,如君王睥睨地俯瞰他管轄的領地。

楚潯隻覺自己的雙眼有些乾澀,喉嚨亦一陣陣地發緊。

他的小桃花,長大了。

“毓兒……”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蕭清毓的背影。

纖細而決絕。

下一瞬,那枝端無窮無儘的花苞忽而一起生長起來,自上而下地,一朵一朵地綻放。

楚潯目不轉睛地望著最上麵那最先綻放的桃花——

那五瓣緊緊包裹花心的花瓣,在此刻驟然綻開,露出其間成簇的嫩黃花蕊。

即便他仍被包裹於蕭清毓設下的禁製之內,亦能嗅見那直入鼻翼的馥鬱花香。

便是先前隻有花苞時,都能叫人輕易醉倒,更何況如今的成熟體?

楚潯麵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警告,警告,鎖定對象蕭清毓心跳40次/min。】

【警告,警告,鎖定對象蕭清毓腦電波正在消失。】

……

明風一刻不停的警報之聲在楚潯識海內不斷回蕩,楚潯發狠道:“係統!你出來!你都做了些什麼!”

沒有回音。

“係統!係統!”

【主人,似乎……檢測不到係統的存在了。】

楚潯瞳孔微張,道:“怎麼可能?”

他心裡清楚,係統絕對無法主動脫離宿主。

就憑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係統若是能自行離開,自然早就“擇木而棲”了,沒道理現在放著他這麼大一個人質不要。

“是他,他做了什麼嗎……”楚潯失魂落魄道。

【……監測計算失敗,主人,我不知道。】

在楚潯的腰間,蕭清毓所贈的玉佩嗡鳴起來,急切地想要跳出周邊的束縛,卻是一觸及那層壁壘就被彈回。

楚潯將玉佩攥在手心,極力感知其中的靈力變化。

“他會怎麼樣……”楚潯虔誠地吻了吻掌心的玉佩,遲疑道,“你也在為他著急嗎?”

玉佩自然無法回答。

而在一紗之隔的外界,那枚用以開啟大陣的玉牌亦從呂天成手中急不可耐地跳離開來,掙紮著欲要突破這層結界,卻是徒勞無功。

那玉牌上的紋路,與這枚玉佩上的正好相反,就像是能嚴絲合縫地拚接起來一般。

楚潯原本灰暗的眸子裡,驟然多出了一絲神采。

“破。”蕭清毓拚儘全身氣力,最後念誦了一句法決。

那滿樹桃花驟然凋零,一朵接著一朵,仿佛落下了一場漫天花雨,入目皆是一望無際的紅,絢爛旖旎。

楚潯不可避免地便想起了那時在桃花塢時,蕭清毓向他描述過的、滿穀花謝、漫天花雨的情貌。

下意識地,楚潯就想伸手去接一片飄落的花瓣。

然則卻是再度被壁壘擋住。

花瓣甫一落在人的身上,便立時爆裂開來,發出轟天震地的聲響,本是十分暴戾的場景,卻因那花雨實在太過旖旎而有種妖異的美。

隻不過,炸死的是敵人,燃燒的,卻是蕭清毓自己的血肉。

他雖無法看見他家徒弟的正臉,也能察覺到,隨著花瓣的凋零,蕭清毓的身影逐漸搖搖欲墜起來,纖瘦的脊背在虛空中有些發顫,像是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

而那株屹立於石室正中的桃樹,其枝乾的色澤,亦飛速灰敗下去,仿佛一刹之間從融融的春日,到了萬物俱寂的冬日,生機儘喪。

石室之中所有修士,在花瓣毫不猶豫的自毀之下,儘數化作了飛灰。

束縛於楚潯周身的靈力此刻完全消弭,那懸於空中的玉牌與玉佩,亦自發拚合在了一起,楚潯卻是無暇顧及——

隨著最後一片花瓣的悄然落地,那株原本豔麗無雙的桃樹瞬間亦化作了齏粉。

徒留一室旖旎醉人的桃香。

而那背對自己的人,如失去了控製的提線木偶一般,直直向後墜去!

楚潯運起縮地成寸的法門,不過眨眼功夫,便將他家徒弟攬入懷中。

“毓兒!”楚潯隻覺自己雙手都在發顫,若非還吊著一口氣強撐,恐怕就要連同懷裡的人一齊栽倒在地。

“你、你莫要嚇我……”他活到如今年歲,從未有過如此無助而恐慌的時刻,還沒意識到時,大顆大顆的淚已是打在了蕭清毓眼瞼之上。

是他的錯,是他不該從一而終百般欺瞞。

可、可他分明已下了決定,待他們二人從此間離開時便要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