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搖搖頭,麵上倒是看不到憤怒,或許……隻是覺得匪夷所思,若論奢靡,自己的曆代先皇,所謂的奢靡,其實……和這等張燈結彩,夜夜笙歌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看來讀書人不但會說,還會玩。
弘治皇帝站起來,走至甲板,他依舊遠遠眺望著遠處的客棧。
猛地……他眼眸一張,驚異的道:“繼藩。”
方繼藩立即上前:“陛下……有何吩……”
“看。”弘治皇帝手指著客棧方向,似乎覺得那裡有些不同尋常。
方繼藩連忙看去。
卻見那客棧大堂的燈火,卻是陡然的熄了。
要知道,這大堂的燈火……因為是客棧的緣故,是常年掌著燈的。
這猛地熄滅,緊接著……似乎……樓上本是黑暗的廂房,卻突然開始一盞盞的亮起燈來了。
這又有些不對頭了。
因為……此時入夜,這個時候,理當睡下,肯定是要將燈熄了,隻有起夜時,才可能掌燈,可問題就在於,本是熄了的燈,若是點起了一盞,也隻說明有人起夜而已,可若是一盞盞都點起來,這就說明,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驚醒了樓上廂的住客。
方繼藩也臉色凝重起來,便大叫:“這船上備了望遠鏡嗎?”
一聲大喝之後,花船上的龜奴忙取了望遠鏡來。
自有了望遠鏡之後,這望遠鏡,便成了許多人家的必備之物,比如這花船上,有些客人,便喜歡坐在船上眺望著兩岸的景物,為了給客人提供便利,花船上備了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又不貴。
弘治皇帝接過了望遠鏡,死死的盯著遠處那客棧,透著玻璃窗,可勉強看到窗中似乎有人影,緊接著……那窗內的人影……似在撕鬥。
打起來了……
弘治皇帝的臉色不自覺的慘然起來……
他雖還是不明白那裡發生了什麼。
可此時,卻已意識到,這是一場廝殺……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自己並不在客棧之中。
這使他的身軀有些顫抖,弘治皇帝幾乎脫口而出:“繼藩,你的判斷是對的。若非你執意如此,隻怕此時……朕……”
後果……他已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他來此,可是奉皇帝之命的欽差啊。
這是何等的身份。
可是……這些人……怎麼就……怎麼就敢……
方繼藩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裡,立即道:“陛下,能看到對方有多少人嗎?”
弘治皇帝搖頭,他的麵上,依舊是慘然的,腦海裡一片的混沌。
畢竟,在他眼裡,今日所見的那個人,是個讀過書的人,不隻讀過書,而且世代,都可能有人入朝為官,是公卿之後。
見他的談吐,也稱得上是斯文有禮。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若這是他所指使,那麼……這和善和彬彬有禮的背後,簡直就是狼子野心。
倒是弘治皇帝想起來什麼,肅然道:“來人,來人,派人登岸,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方繼藩立即道:“陛下,此時萬萬不可,現在當務之急,是保護陛下的安全,客棧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今天夜裡,萬萬不可貿然讓他們察覺到蹤跡。”
弘治皇帝卻是急了,睜大了眼睛道:“可是蕭伴伴還在那裡,蕭伴伴年紀不小了,若是遇事,隻恐插翅難逃。”
方繼藩道:“陛下,蕭公公忠勇,一直都說,願意為陛下赴湯蹈火,他的心裡,隻盼著陛下能夠平安,就算現在去救,不說已是趕不及了,且蕭公公泉下有知,若是讓陛下冒險,他便是死也不瞑目了。”
方繼藩臉上帶著可惜,歎息道:“蕭公公,他是個好人啊。”
弘治皇帝在短暫的慌神之後,隨即……他的目光……陡然變得格外的幽深起來,眼底深處,殺氣重重。
他的手緊了緊,而後竟輕描淡寫的放下了望遠鏡,卻是整個人變得冷冽起來。
他素來極少動怒,可這一次……他手輕輕的敲了敲船舷,而後淡淡道:“繼藩說的不錯,蕭伴伴,可能已是救不得了,有人想要讓朕死……不,想讓朕的欽差死在這,這……倒是聞所未聞,朕今日方知,人心可以險惡至此,蕭伴伴伴朕多年,今日若是遇害,這是代朕死的,他們想要弑朕,朕……難道就不擅殺嗎?好……好的很……”
好的很三個字,猶如船下冰冷的河水,冰涼刺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