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讓他們做苦工,也足以收獲他們的感激嗎?
而他們的要求,不過是吃一口飽飯,這是何其卑微的念頭啊,可即便這卑微的念想,對他們而言,卻好似得來不易一般。
朱厚照從未體驗過人間疾苦,可今日見了這些礦工,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無法理解這個世上,竟有這麼一群人,會因為這些事,而收獲如此的感激。
朱厚照憋紅著臉,手足無措。
方繼藩卻已道:“好了,不必多禮,好好乾活。”
礦工們隻是眼睛通紅,有人噙著眼淚,有人放下鎬頭,隻是一味的朝朱厚照和方繼藩磕頭。
而朱厚照,依舊愣在那裡,他有太多東西許多消化,直到方繼藩將他從人堆裡拉扯出來,朱厚照才突然眼眶通紅:“他們是不是在騙我們?”
“什麼?”方繼藩一呆。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本宮的意思是,他們是不是想要巴結本宮,所以……”
朱厚照有這心思很容易理解,畢竟他的身邊,永遠圍著一群討好他的人,所以在他心裡,想必這些人,也是想借機巴結吧。
方繼藩沉默了片刻:“他們並不知殿下的身份,所以我想,他們可能是真正的感激殿下吧,當然,主要是感激微臣,畢竟,對許多人而言其實隻要能夠吃一口飽飯,便是上天的恩賜了。”
朱厚照頓時若有所思。
風雪裡,年少的皇太子,心裡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方繼藩則心裡鄙視朱厚照,這家夥,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回到詹事府的時候,朱厚照卻仿佛有了心事一般,托著腮,遙看著雪,雙目之中,少了狡黠,卻多了一些惆悵。
“有時候,本宮在想……”朱厚照道:“若是這雪停了該多好啊。”
“……”方繼藩怒視著他,太子,你分不到紅,你就砸我煤礦的鍋?你還是人嗎?
朱厚照卻又歎息:“你想想,許多人衣不蔽體的,凍得臉都裂了,他們真是可憐。”
這番話,卻一下子直擊中了方繼藩心裡軟弱的某處,他奇怪的了朱厚照一眼,抬頭看天,天穹上,雪絮依舊飛揚,於是口裡嗬出了一口白氣:“對許多人而言,何止是一場雪令他們受凍呢,很多人,缺的也不隻是禦寒的衣衫,人活著,是很艱難的……”仰著頭,眼角有些濕潤,或許是難得有一種久違的情緒擊中了肺腑,方繼藩吸了口氣,歎息一聲。
遠處,劉瑾朝這邊招手:“殿下,殿下,快來,真臘國進貢了三隻沒有尾巴的猴子,哎呀,可稀罕了。”
朱厚照一聽,嗖的一下便朝劉瑾的方向疾衝:“哪裡,哪裡,本宮看看……”
“你大爺!”方繼藩惡狠狠的瞪了遠處的劉瑾一眼。
…………
本來張家兄弟的性格,有人說寫的太蠢,可曆史上,這一對兄弟確實蠢,否則也不會在嘉靖登基之後,連風向都沒有看清,最終落到淒慘的下場。
還有人說二人吝嗇不合理,哎,真不知該怎麼說了,巴爾紮克筆下的葛朗台,也是這般的吝嗇,結果這位法國大文豪憑借葛朗台的吝嗇形象,獲得無數讚譽,也沒有人說他寫的人物明明這麼有錢,為了幾個銅板,寧願虐待自己,反而這個人物,膾炙人口,成為法國文學作品中最經典的形象之一。怎麼到了老虎這裡,同樣的角色,就成了不可理喻。
老虎畢竟也不是文豪,寫書隻是混口飯吃而已,算了吧,笑罵由人,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