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實是萬萬想不到。
被殺的,可是堂堂的貴州巡撫,是整個貴州省的封疆大吏,何況,還有總兵官曹愷,這曹愷乃是貴州一省的最高武官,至於中官楊友發,乃是宮裡派出的監軍太監,這三人,俱都是貴州省內最核心的人物,任何一人被叛軍殺了,不但使朝廷的顏麵蕩然無存,更可怕的是,極有可能引發更加災難性的後果。
謝遷更是震驚,不禁厲聲道:“錢鉞曆來政績昭彰,怎麼可能會引發叛亂……”
雲貴剛剛叛亂平複,朝廷對於雲貴的事務尤為上心,生怕又惹出什麼事來,正因如此,所以在擇選巡撫人選時,無論是皇帝還是內閣,俱都認為這位政績優良的錢鉞,乃是最合適的人物,可哪裡想到,他剛剛上任,就出現了如此的大變故。
聽謝公責問,蔣欣忙道:“急奏中說,米魯和其夫早有矛盾,所以在此之前,錢大人曾前去說和,原以為,說和之後,事情也就過去了,誰料到……”
這一下子……所有人傻眼了。
說和……
無論是米魯還是隆暢,可都是手握著土兵,要錢有錢,要糧有糧的土司啊,事先察覺到了不對勁,不趕緊派兵駐紮防範,不對雙方的城寨進行監視,卻去說和?這種情況,即便是時將二人軟禁,平息事端,再做打斷都可以,可……錢鉞,卻采取了最令人無語的做法。
弘治皇帝臉色已是慘然,小小的土司造反,其實朝廷倒是無妨,可現在卻是最壞的結果,一萬多平叛的大軍覆沒,貴州省內又是群龍無首,朝廷在雲貴的威信,勢必蕩然無存,那些蠢蠢欲動的土司們,眼看著米魯兵強馬壯,難保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弘治皇帝勉強的扶著禦案,不由道:“錢鉞誤朕!”他本想大罵,可隨即又想到錢鉞已是殉國,雖是迂腐,卻也堪稱是忠義,終究不好苛責,隻是心急如焚,不由道:“隻因夫妻不和,便是一場叛亂,這……何其可怕!”
劉健眉頭深鎖,連忙請罪:“陛下,這是老臣的疏失,當初舉薦錢鉞……”
謝遷則道:“現在請罪,為時已晚,最緊要的是立即派兵平叛,萬萬不可讓事態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東陽,眼眸裡卻是掠過了一絲詫異之色,隨即,他駭然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因為,比之這貴州來的消息,更令他震驚的卻是……方繼藩。
弘治皇帝也已從震驚中徐徐的走了出來,可隨即,卻又被一個更大的震驚所取代,他不由看著方繼藩,因為此時他意識到,貴州今日的結果,竟和方繼藩的預測一模一樣。
雲貴的土司,因為朝廷的縱容,卻一向對朝廷表麵恭敬,可實際上卻各自為政,陳凱之猜測他們還會反,果然反了。
當初的河南、山東巡撫錢鉞,政績斐然,可方繼藩卻認為此人有書生氣,並不適合在貴州獨當一麵,而現在,一切成真。
弘治皇帝不相信神怪之事,那麼在他心裡,這個少年,到底有多強大的洞察力。
改土歸流!
現在看來,改土歸流,似乎已經勢在必行了。
被弘治皇帝和三個內閣大學士像餓狼一般的盯著,方繼藩倒是極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他並不願意這場叛亂發生,當初就是希望阻止這一場叛亂,所以他才口不擇言,發出警告,隻可惜,沒有人將自己的話當一回事。
畢竟……自己是人渣嘛,方繼藩其實已經習慣了。
弘治皇帝在暖閣中背著手又疾走幾步:“改土歸流,看來是勢在必行了,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要剿滅叛亂,下旨,命南京戶部尚書王軾,兼都察院左副都禦史,代貴州巡撫一職,調雲貴兵馬,分兵進剿,朕誓取賊酋米魯,絕不姑息。”
說罷,他頓了頓,也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麵:“叛亂平定之後,各軍依舊駐紮雲貴等土州,接下來,就命王軾推行改土歸流,方卿家,朕欲下旨,在平叛之後,先分化土司和土人,令土人們強製將土司改為流官,在各土州設教諭,推行教化,除此之外,籠絡土人,分發他們土地,令他們耕種,倘若有土司不服,即行拿下,卿家以為如何?”
方繼藩搖頭:“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