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祈雨……
在朝廷看來,官方祈雨,或許可以稱得上某種儀式,無非是當做一次向上天溝通的活動而已。
而許多非官方的祈雨儀式,卻隱含著其他的意圖。
弘治皇帝生氣的是,朱厚照希望老天降下大雨,是可以稱許的。可現在居然弄出一個祈雨來,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名其妙,簡直就是荒唐。
祈雨這等事,最關鍵之處就在於,十次也祈不來九次啊,你祈不來雨,豈不是火上澆油?更是說明朝廷有失德之處,乃是天罰嗎?
這太子簡直是在胡鬨,根本就是在給自己添亂了。
這些天,因為天旱和百姓的無知議論,弘治皇帝本就憂心得廢寢忘食,此時更氣得麵容發青,胸口發悶,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對於這件事情,牟斌不敢有任何的隱瞞,便如實將自己知道的交代。
“那道人,叫李朝文,道籍在龍泉觀,臣私下查過他的底細,他在道觀中的名聲並不好,據說還貪占了觀產……”
弘治皇帝的臉色頓時更白了幾分,甚至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又是一個和道人廝混一起的,先皇帝如此,自己的兒子,竟也如此……
弘治皇帝此時隻感到,這煉仙藥和所謂祈雨的術士,簡直就如夢魘一般,一直纏在自己的身上。
一時,他竟是深深的閉上了眼眸,自己的唯一的兒子怎麼能……
“不過……臣還查到,新建伯方繼藩似乎……也牽涉其中,他才是主謀。”牟斌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心老老實實交代。
“你說什麼!”弘治皇帝眼眸孟地一睜,凜冽地看向牟斌,厲聲喝問。
牟斌嚇了一跳,在外,他是冷酷無情的錦衣衛指揮使,可在這裡,他隻有溫順如綿羊,道:“臣說的是,此事,還牽涉到了新建伯。”
劉健的眼皮子跳了跳,卻是見弘治皇帝臉上的怒氣消去了許多,雖然麵上還保持著慍怒,可臉色卻已沒有那麼可怕了。
“是方繼藩暗中謀劃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長地問道。
“是。”牟斌重重的點頭。
“噢。”弘治皇帝很輕地應了一句。
而就在這短短一會裡,弘治皇帝的臉上已看不出喜怒了,他隻輕描淡寫的點點頭,而後慢悠悠的道:“此事還要繼續打探,看看他們到底弄什麼鬼名堂。”
牟斌一呆,覺得自己聽錯了,其實在供出方繼藩的時候,他是多多少少有點心虛的,心知一旦陛下得知是背後有人慫恿殿下,這方繼藩,肯定死定了。
可誰料……
“臣……遵旨。”牟斌應了,隻是覺得自己後襟徹底被冷汗浸濕了。
這方繼藩,咋了,陛下何以突然改換了態度?又或者……陛下是在引而不發……
無論如何,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都知道,陛下態度的改變,都需好生琢磨琢磨。
等到牟斌告退出去,弘治皇帝在心裡深深歎了一口氣,這才抬眸,看了劉健等人一眼,徐徐開口說道:“你們也有兒子吧。”
“是,陛下。”
三人點頭。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三人,才道。
“你們有兒子,朕也有兒子,而且朕隻有一個兒子,可為何這個逆子如此讓人操心呢。罷了,不管他了,就先看看吧,看看他們又想胡搞出什麼來,朕看他們明為祈雨,實則,可能是暗度陳倉吧,畢竟方繼藩這般的機智……”
聽了這個,劉健哭笑不得了,卻也若有所思的點頭,很是讚同的說道:“不錯,臣也覺得方繼藩不會慫恿殿下當真去弄祈雨這等不知所謂的事。”
弘治皇帝此刻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眼眸依舊透著絲絲擔憂,又在心裡深深歎了一口氣,用手指節敲了敲麵前的案牘。
“召卿等來,是因為方才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還報了一件事,昨天夜裡,一小隊巡夜的錦衣衛被襲,死了四人!”
劉健等人的臉色猛然巨變,果然……要出事了。
背後那些亂臣賊子,顯然已經按耐不住,見朝廷對於流言沒有下一步動作,所以出手了。
他們想要的,就是朝廷風聲鶴唳,接著四處鎖拿亂黨,而後好趁機製造出更大的民怨吧。
這數月的大旱,已經讓許多百姓寧願去相信鬼怪,也不再相信朝廷了。
劉健的臉拉了下來。
而弘治皇帝,亦是表情凝重,顯得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