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韓文臉色不好的樣子,那差役聽罷,隻能頷首點頭,正待要走。
“且慢著,回來。”韓文眯著眼,突然想起了什麼。
差役隻好回身,拜下道:“不知韓公還有何吩咐?”
韓文心裡則是暗咐道,真隨意的把人打發走了,那方繼藩會不會記恨自己呢?雖說自己實沒必要和方繼藩這樣的人打交道,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老話不是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可是,真要讓戶部的人去查驗嗎?
自己倘若下了這個命令,是要影響官聲的。
想想看,倘若有一個瘋子跑去了兵部,說他製造了一柄火銃,這火銃犀利了,能在京師,啪的一聲,打中八百裡外,也就是山東地界的倭寇,懇請兵部派人去核驗一下。
這兵部誰若當了真,還真下令去試試這火銃?隻怕……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所以……這個人不能派。
若當了真,以後自己的外號又該變了,當叫‘韓三十石’了吧。
那怎麼辦才好呢?
算了!
於是韓文淡淡道:“告訴那差役,本官待會兒要入宮午朝,既然他受了新建伯差遣,本官就替他代為陳奏吧,新建伯的麵子,本官還是給的。你去告訴他,本官一會兒就去報祥瑞。”
那差役也是老油條了,頓時就明白了什麼。
這是推卸責任的穩妥做法,反正方繼藩說啥,韓公都信著,轉過頭以報祥瑞的名義為方繼藩上奏,至於陛下信不信,這是陛下的事,反正和韓公沒關係的。
…………
弘治十三年入秋之後的第七次午朝,照例是在謹身殿進行。
在這謹身殿裡,最耀眼的便是在那禦座之上,朱漆所書的牌匾,上書‘敬天法祖’四字。
從前是一日一朝,所以一般朝會是在清早進行,而如今卻已改為了一日兩朝,因而正午又臨時加了一場。
近來各地遭災,天知道何時會降霜,因而君臣們最擔心的,是在秋收之前,這霜提早降下,本就捉襟見肘的農業又不知要遭多少的災了。
正因如此,弘治皇帝屢屢召見大臣進行朝會!
這是一個訊號,表麵上看,朝會中人多嘴雜,也議論不出什麼,畢竟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需參加,可實際上,卻是向大臣們宣示,皇帝對此,是極為重視的,已經重視到了這個地步,各地的州府,若是在不能及時協助農戶收割,南方各省,若是不能及時征收糧賦,沿著運河的各路轉運使司倘若不能及時疏通運河河道,乃至於京師三大倉的官吏不能及時核算出錢糧開支,那麼任何一個人掉了鏈子,影響了全局,勢必都是死罪的。
官樣文章雖看似無用,可某種程度來說,其實作為皇帝或是朝廷,根本不必事無巨細的手把手教下頭該做什麼,隻需表現出這等重視,就足以讓整個臃腫的官僚係統暫時放下一切,快速運作起來了。
弘治皇帝升朝後,百官行禮。
頭戴通天冠,一身冕服的弘治皇帝逡巡了眾臣一眼,卻沒有做聲。
蕭敬扯了扯嗓子:“諸公,不知有何事要奏?”
“陛下……”這話音剛落下,誰料到,第一個站出來的,便是戶部右侍郎韓文。
隻見韓文急不可耐的出了班,這滿殿霎時嘩然了,不免滋生出了許多的竊竊私語。
大臣們都該是老成持重的,何況還是此等的莊肅場合,一般情況,需蕭敬詢問三聲,才有人慢吞吞的奏事。
可作為戶部右侍郎的韓文,今日竟如此急著上奏,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管轄下的戶部,出事了。
不會是錢糧出現問題了吧?
李東陽也是一頭霧水,他是兼任的戶部尚書,按理來說,有什麼大事,韓文該事先和他溝通才是,可今天如此反常,難道真的是遇到了十萬火急,非要立即上奏不可的事嗎?
此時,弘治皇帝也同樣的狐疑,心裡隱隱的擔憂著,臉不由的垮了下來:“卿所言何事?”
“陛下……”韓文行了禮,便凜然道:“羽林衛屯田百戶所百戶方繼藩,奏陳西山出現祥瑞,其所種植的作物,畝產高達三十石,臣聽聞此事,因此代為奏陳。”
“……”
謹身殿裡,一下子安靜了。
然後無數雙眼睛看著韓文,無數個人的心裡,則是很認真地琢磨和咀嚼著韓文的奏陳。
祥瑞……
畝產三十石。
若是當真有畝產三十石,說是祥瑞也不為過了。
這可比發現了麒麟,其實特麼的就是長頸鹿之類的祥瑞,要顯得更令人震撼得多。隻是……
這方繼藩真可比許多地方官能吹多了啊,瞧瞧人家,三十石,還是整數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