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劉五六又懵了。
方繼藩忍不住為這劉五六著急:“他罵你是禽獸和小人!”
“……”
劉五六又懵了:“我沒得罪他,他為啥罵我?”
“……”楊廷和語塞:“因為你不知教化?”
“我咋不知教化。”劉五六顯然有些怒了。
公人們把自己抓來也就罷了,自己已絕望無比,現在又有一個官人,自己對他如此恭敬,他指著鼻子就罵自己是禽獸,招他惹他了?
楊廷和大義凜然:“你心中無堯舜,不知書,不知禮,心裡隻想著白麵和肉食!”
“就這!”劉五六怒氣衝衝,連他身後,幾個百姓也都有些怒了,敵視的看著楊廷和。
劉五六道:“你挨過餓嗎?你有沒有餓過三天的肚皮?有沒有?”
楊廷和:“這和挨餓沒關係,君子……”
“君子個屁!”劉五六豁出去了:“我挨過,肚子像在燒一樣,時間過的很慢很慢,每一炷香都很難熬,餓的眼睛發了黃,便瘋了一樣,見了木頭便啃土頭,見了土,便刨土,你想也沒吃過木屑和土吧?知道啥滋味嗎?你有老娘嗎?你老娘病了,你定是請得起大夫抓的起藥吧?”
“……”楊廷和語塞,臉上的大義凜然,不見了。
劉五六眼睛紅了,一想到自己老娘,胸膛便起伏,捶打自己的臉:“我劉五六沒出息,讓老娘挨餓,還給她請不起大夫,沒錯,你說對了,我是禽獸,禽獸的老娘才看不起病。可我可以說,你不能說,你說了,就等於將我爹娘都一起罵了,禽獸才生禽獸,你以為我傻?”
“……”
劉五六道:“我這輩子,沒做什麼虧心的事,他們說給大戶種地能吃口稀粥,我種了呀,我種了地,勉強能吃飽肚子,可地租太貴了,即便是好年景,也隻是半飽,若是壞年景,若不逃荒,能不能活,就得靠命了。官府的攤派和差役,我一個沒拉下,年節的時候,我還需去做長工、短工,我偷了你的婆娘,還是幫你生了娃,你這樣罵我。”
“……”
劉五六道:“在彆處,我沒好日子過,這輩子沒吃過白麵,人家都說好吃,我就想嘗嘗。聽說西山的大恩公,對咱們百姓好,能讓咱們百姓過上好日子,你罵人做什麼?那堯舜我管他做啥的,他是你爹也好,是你娘也罷,與我何乾?我吃他家大米了?”
楊廷和氣的七竅生煙,忙說:“荒謬,真是荒謬。”
可他除了說荒謬之外,卻發現麵對這山野樵夫的話,他一句都不能反駁。
而其他人,那原先還振振有詞的人,開始悄無聲息的退回了班裡去,那先前大義凜然的人,偷偷垂頭,老臉有些羞紅。
“你這是站著不腰疼啊。”劉五六道:“咱們鄉下都說,當今世道,咱們過的苦,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官太多,吃飽了喝足了,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沒吃你家大米,你罵我禽獸也罷了,還罵我娘?”
身後的幾個莊稼漢子畏懼的左右四顧,看著這滿朝君臣不發一言,他們似乎覺得劉五六有點作死,忙是偷偷拉扯著劉五六。
劉五六隨即也心怯了。
“說的好!”
此時,有人鼓掌。
不是朱厚照是誰。
說出了我小朱的心聲啊,這一頓罵,真是痛快。
劉五六畏懼的看著朱厚照,又看看楊廷和,這時有人道:“此乃太子殿下!”
這聲音一出。
劉五六等人一愣。
他們直勾勾的看著朱厚照,看著這滿麵笑容的少年郎,一身華服,白皙的臉,眉眼有點飄。
“您……您就是太子殿下……”劉五六等人俱都合不攏嘴。
方才的畏懼、恐懼以及忐忑,還有對未來的擔憂,在此時此刻,一下子煙消雲散。
“是大恩公……是大恩公……”
西山的人,對外說太子殿下和方繼藩,都是以大恩公相稱,因而這四鄉八裡的百姓,也都習慣如此稱呼太子。
劉五六方才還對楊廷和橫眉冷對,這一刻,卻是哭了。
啪嗒一下,重新跪倒在地,其餘幾個百姓,也都跪下,匍匐於地,他們身子瑟瑟發抖,激動的不得了。
朱厚照走近幾步,劉五六便如找到了靠山一般,死死的抱住了朱厚照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大恩公,可見著您了,我是劉五六,我叫劉五六,大恩公,那些公人,無端將我抓來此,不乾我事啊,大恩公曆來願為百姓做主,我等百姓,無不欽佩敬仰大恩公,您在,就好了,您得和西山的人說一說,我是被抓來的,是被抓來的……”
“是啊,我們是被抓來的!”
看到了希望的人可怕的。
劉五六這些人,或許不知堯舜是啥玩意,卻知道,太子殿下,這位善待百姓,愛民如子的大恩公,是咱們百姓的靠山啊。這可是西山的鄉親們這樣說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