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文升眼裡,這確實和占卜差不多,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鬼知道明軍會不會遭遇大敗,這種事,怎麼做的準。
可弘治皇帝卻很認真,他已接受了鎮國府的事實,雖然想打死朱厚照,可不管怎麼說,正事要緊。
弘治皇帝想起了,當時方繼藩和朱厚照在西山的紙上談兵,這兩個家夥,就曾有過作戰的計劃。
可是……這作戰計劃,行的通嗎?
弘治皇帝畢竟不懂馬政,所以才將他所認為的人才們喊來,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諸位卿家,你們看……”也虧得弘治皇帝脾氣好,此時麵色平淡,手持著一枚棋子:“這枚棋,便是備倭衛,寧波備倭衛一路南下,到這裡,這是安南的清化城,此處乃是安南津要之地……他們拿下這裡,諸卿認為,此舉如何?”
張懋不吭聲。
弘治皇帝先看向馬文升,馬文升哪裡敢說成,若是不成呢?他想了想:“陛下,清化既是重鎮,安南人勢必堅守,備倭衛打漁厲害,難道登陸作戰,也是無往不勝?不錯,備倭衛是剿除了倭寇,立下了赫赫功勞,可倭寇,終究不是安南人啊,何況,備倭衛區區一支人馬,一旦登岸,若是陷入了安南人的合圍,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會如何呢?臣對此,甚是擔心,這太冒險了。”
弘治皇帝便皺眉:“有幾分勝算呢?”
馬文升道:“兵法有雲,兵行險招,這本也無可厚非,畢竟,有多大的風險,就有多大的收益。可陛下想過,既有如此大的風險,備倭衛,真能站穩腳跟嗎?臣以為不然,想來,至多,隻有兩三成吧。”
弘治皇帝又看向張懋。
張懋心裡說,臣習的是弓馬,不是舟船之術啊,整個大明,也找不著幾個擅水戰的,大明才開海多久,陛下問臣,臣怎麼答。
他覺得還是保守起見:“臣大抵也以為,隻有兩三成的勝算。”
弘治皇帝道:“接下來……”
某種程度而言,弘治皇帝對於朱厚照和方繼藩,還是有一些信心的,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還能不信自己的女婿嗎?
可是……一聽馬文升和張懋等人不確定的口吻,令弘治皇帝心又懸下了。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太子和駙馬都尉方繼藩,回京了。”
“好啊!”弘治皇帝像被點燃的火藥桶,本要說,回來的正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隨即,又想到有外臣在此,還是不要讓人看笑話。
便風淡雲輕:“噢,他們回來了嗎?讓他們入宮覲見吧,朕許多日子不見他們,也甚為掛念。”
“奴婢遵旨。”
…………
馬文升和張懋對視一眼,便都默不作聲。
張懋道:“陛下若是召太子,臣等是否告退。”
弘治皇帝擺擺手:“不必,卿等在此備詢吧。”
張懋顯得無奈,索性留下。
片刻之後,朱厚照和方繼藩便來了。
朱厚照拜倒:“兒臣見過父皇。”
方繼藩道:“臣見過陛下,臣這幾日,日日都在思念陛下,陛下平時諄諄教誨……”
弘治皇帝壓壓手:“你們二人,去了哪裡?”
朱厚照尷尬道:“去了通州。”
弘治皇帝拉著臉:“堂堂太子,私自離京,前往通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不知嗎?去通州,所謂何事?”
“是……是……”
弘治皇帝臉色越來越冷,冷哼一聲:“鎮國府做了好大事啊,整個朝廷,都蒙在鼓裡,你們呢,卻是擅自調動兵馬,意欲何為?怎麼,翅膀硬了嗎?”
朱厚照道:“兒臣乃是儲君,這是兒臣該當做的事。”
弘治皇帝萬萬想不到,朱厚照竟會頂嘴:“至今,你還不認錯?”
“那麼你呢,方卿家,你認罪嗎?”
方繼藩心裡想,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我又不傻。
方繼藩義正言辭道:“陛下,臣有委屈。安南國,曆來不服王土,妄自尊大,膽大妄為,這些事,中外皆知,臣讀書時,這書上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受命於天,乃是天子,這白紙黑字,總沒錯吧。書上有說,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可安南王,竟也自稱為皇帝,陛下,這和書裡說的不一樣啊。陛下難道不憤怒他們的行為嗎?滿朝文武,都是讀過書的,學貫古今的大儒,更是不計其數,這個道理,他們比臣更明白,安南的事,他們難道沒有耳聞?”
“可是……陛下啊,為何安南人耀武揚威了數十年,大家都學了書中的道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告訴安南人,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因為他們犯了天下最大的忌諱。太子殿下,近來都在讀書,讀的書越多,越明白了事理,殿下一麵讀書,一麵看著安南所發生的事,竟和書中說的不一樣,敢問陛下,是書裡所寫的對呢,還是安南人對呢?現在太子按著書中所言的事去做,陛下竟責怪太子無禮,好吧,臣和太子,都認罪,怪隻怪,太子和臣,太傻太天真,竟信了孔聖人和書中聖賢們的邪,聽了他們的胡言亂語,臣……萬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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