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雖死猶生(2 / 2)

這太監雖是紫禁城裡的,並不歸張永管轄。

可宮裡的人,最善於察言觀色,當下最紅的人是誰,當然是蕭公公,可以後呢?

太子隻要登基,這太子跟前的大紅人,咱們的張公公,轉眼就要進入司禮監,到時,在這宮裡,勢必權傾一時,現在不趕緊著巴結,還等什麼時候?

張永心裡得意非凡,眉飛色舞,麵上笑嘻嘻,隻道:“辛苦啦,辛苦啦,不過呢,這茶,咱吃不下。”

“這……”

張永歎口氣:“劉公公才走兩個多月,咱心裡……不痛快啊,想當年,劉公公和咱,那真是好的穿了一個褲襠,現在他這一死,咱心裡……難受……難受……哈哈哈……”

張永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問題,為啥一想到劉公公,明明該悲痛,可為啥總會笑?

不過不打緊,他眯著眼,笑過之後:“咱還聽說,劉公公生前,這宮裡有許多人,都孝敬了他不少銀子。”

“這……有的,有的……”小宦官小心翼翼道。

張永撇撇嘴:“這就不對了,劉公公和咱,那是啥關係,哈哈哈……現在劉公公死了,咱該繼承劉公公的遺誌是不是?”

“奴婢懂了,懂!”

“茶就不喝啦,想到劉公公屍骨未寒,咱就食不下咽,心裡樂……,不,心裡疼哪,你在紫禁城裡傳個話,咱要繼承劉公公的遺誌,不不不,咱和劉公公是一體的,劉公公雖死猶生,你們該給他的孝敬,還是要給,在咱心裡,他還活著啊,所以,這孝敬,得是雙份,一份是咱的,一份,是劉公公的。不然……你們就是瞧不起劉公公,更是瞧不起咱。”

這小宦官露出了難色,一副死了娘的模樣。

張永卻不理他,隻嘿嘿一笑,便又背著手,痛快啊。

卻在此時,朱厚照和方繼藩出來,張永一把奪過了那宦官的茶盞,笑嘻嘻的端上前:“殿下,奴婢早知殿下出來時,隻怕口渴,給您特意斟了一口茶,您喝一口,解解乏。”

朱厚照氣咻咻的道:“滾!”

張永噢了一聲,依舊帶笑:“奴婢給您去牽馬。”

“不要你伺候。”朱厚照發了脾氣。

嚇的張永什麼都顧不得了,忙是跪下:“奴婢萬死,奴婢萬死,奴婢知道,殿下是重情義的人,心裡一定掛念著劉公公,可是殿下啊,劉公公他死了他,他為大明而死,死的壯烈,死的令人扼腕,殿下應當節哀啊……劉公公,他畢竟……畢竟回不來了。”

…………

天色有些冷。

街上,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對於這等乞丐,人們總是避之如蛇蠍。

乞丐背了個包袱,這包袱卻像是不知誰晾在屋外的褻衣,而今,卻已汙穢不堪。

乞丐步入了京師的街道,伸手,分開了蓬頭般的亂發,露出了滿是汙穢的臉,一雙眼睛,流出了淚來。

從鄱陽湖,趟過無數的泥濘,來到京師。

沒有人將他當一回事,這一路,都是偷竊、乞討,被人揍過,被狗追過,而如今,他……又回來了。

這一次,乞丐很有經驗,他為了抒發自己的情感,先是小心翼翼的將包袱擱在了地上,免得這包袱散落下來,而後才嗚哇一聲,接著是無聲哽咽,雙手擎天,雙膝跪地,抱著京師的青石磚,親吻著。

人們對於這樣的乞丐,早已見怪不怪了,接著,乞丐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提起了包袱,一瘸一拐,朝著東宮的方向而去。

東宮外頭,朱厚照和方繼藩帶著張永剛剛到了門口。

方繼藩不打算回公主府了,出了這麼大的疫情,他打算將公主府隔離,要禍害,也禍害東宮。

二人下馬。

張永擦著淚,牽馬要去馬廄,身後,一個渾厚的聲音道:“殿下……殿下……”

朱厚照一臉詫異,回頭。

卻見一個乞丐,遠遠站著,接著,乞丐終於遏製不住情感,啪嗒一下,雙手無力的將包袱放下。

這包袱裡,無數稀奇古怪的東西散落出來,乞丐跪下,嗷嗷大叫:“殿下,奴婢……又回來了,奴婢……又回來了……”

這聲音,竟是無比熟悉。

張永還沒反應過來,口裡大喝:“哪裡來的乞丐,滾,滾!”

可隨後,張永身軀一震。

這人是……

蓬頭垢麵的人,將自己的亂發,捋在了腦後,頗有幾分丐版小馬哥的風采。

“奴婢……奴婢是劉瑾啊,奴婢是劉瑾哪,殿下,奴婢……回來了。咳咳……咳咳……”

他說著,滔滔大哭,哭的昏天暗地:“奴婢被該死的叛賊劫持了啊,他們帶著奴婢,到了鄱陽湖,他們打奴婢,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一路沒有吃的,奴婢赤著足,一路走,一路走……奴婢心裡,隻想著一件事,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殿下,殿下哪,奴婢不見著殿下,死不瞑目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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