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劉公公(1 / 2)

劉瑾可不是浪得虛名。

能在太子身邊伺候,斷然不隻是會端茶送水這樣簡單。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幾乎所有聰明伶俐的小宦官,為了將來能分擔一些職務,譬如給太子伴駕,譬如在司禮監等要害地方行走,都需要這些宦官有文化。

宮裡的人,想要出頭,是極難的,能進入內書堂裡讀書,就是福利之一,誰讀得好,將來的前途才大有可為,正因如此,有不少宦官,學習的極為刻苦。

劉瑾就是其中之一,他讀書還不錯,且再加上人激靈,這才被青睞,送到了東宮,陪伴在太子身邊。

聰明其實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內書堂的教育資源,幾乎所有在內書堂裡教授宦官們學問的講師,幾乎都是大明最頂尖的人才,最低的級彆,都是未來內閣大學士的候選人,是翰林中的翰林,天下讀書人中的龍鳳,畢竟,要進內書堂讀書,就得入宮,而時常出入宮禁的人,絕不可能是阿貓阿狗。

因而,劉瑾享受到的,乃是天下最好的教育,沒有之一。

這些年,他照顧著太子,許多學問和讀的書,荒廢是荒廢了不少,可他的學識,哪怕是放在讀書人之中,至少也可和舉人同列。

現在不是閒嘛,吃飽了沒事兒做,天天被研究,也煩悶的很,太子殿下又對自己愛理不理,總要打發一些時間。

他的腳下,已是一地的瓜子皮,便聽劉文善講到了同理之心,同理之心,起初提出時,還很粗糙,可漸漸的,在無數方繼藩徒子徒孫的整理之下,這理論開始越來越詳實。

任何一項學問,大抵都是如此,孔夫子提出了禮和仁政,他的弟子們,便開始根據孔夫子的禮和仁政,編寫出了論語,而後,後世的徒子徒孫們,不斷的對聖人的言論進行完善,衍生出無數的學派,以至於各個學派之間,千差萬彆,一部論語,卻在這曆史長河之中,滋生出了數千上萬本所謂的儒家經典。

王守仁的學問,也是如此,西山書院不斷的完善其理論,隻不過,在西山的背景之下,原本王學之後出現王學諸派,大多還沒有出現,既不會有閩粵王門,也沒有南中王門,更沒有左派和右派,而是更多的,和泰州學派的思想,漸漸的靠攏。

他們抨擊理學的無欲思想,認為人應當有欲望,不過欲望卻不可隨心所欲,因而提倡了寡欲。和泰州學派所提倡的‘與百姓同欲’一樣,西山學派的同理之心,本質,就是與百姓同欲,認為該深入百姓中去,即所謂‘百姓日用即為道’。

當然,泰州學派比較作死的言論,即:庶人非下,侯王非高,甚至是到了明末時期,衍生出來的反君主製度的黃宗羲為代表的‘異端’,提出所謂的:帝王視天下人民為人君囊中之私之類的反帝王的思想,是絕不可能出現的。

皇帝你們都不要了,那還了得,你家祖師爺方繼藩吃啥?

此時劉文善開始徐徐講授。

這樣的課,他已說過不少次,因而深入淺出,何謂同理,即知民、與民同苦樂也,若不知民,所謂的仁政,所謂的聖人之道,也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劉文善認為,這是學習聖學的開端,學習的目的,都需從同理而始,否則學了,也是無用,不過最終淪為毫無用處的八股之學而已。

這些個翰林,以楊雅為首,個個一臉木訥。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天天被楊彪提著‘戒尺’追著,每日教他們乖乖挖煤、開墾,和尋常的莊戶們住在一起。楊雅等人,心裡是自視甚高的,他們自覺地,自己堂堂翰林清流,怎麼可以和這些下裡巴人為伍呢。

他們認為自己受到了羞辱,抱著一種反抗者的心態,正因如此,他們對劉文善的言論,有的不屑於顧,有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劉瑾,整個人卻好像是沉浸其中,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瓜子收了,而後躡手躡腳的步入明倫堂,在角落裡盤膝坐下,聚精會神的聽著,居然很認真。

…………

弘治皇帝這惴惴不安的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已至西山。

皇帝者,天下人的老大也。

老大無論來誰家,都好像進了自己的家一樣,一點客氣都沒有,他熟知西山書院明倫堂的路徑,輕車熟路的來了,見劉文善在講課,眾翰林們在聽,便背著手,也饒有興趣的站定。

朱厚照和方繼藩在後門探頭探腦,朱厚照低聲在數著數:“一個、兩個、三個……”

呼……數完了,鬆了口氣。

翰林們都在,都是活的,開心。

弘治皇帝聽著劉文善反複的闡述,不禁在想,此人口才,遠不及那個王守仁,王守仁講述他的學問,聲情並茂,字字珠璣,而這劉卿家,卻顯得木訥了一些。

弘治皇帝忍不住,看向楊豔等人,心裡不禁想,這些人……卻不知聽的進,聽不進去。

劉文善眼波流轉,見到了自己的恩師和太子,弘治皇帝他倒是沒過於關注,一見到恩師來了,聲音便戛然而止,想要上前見禮。

這時卻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道:“快講啊,快講哪。”

說話的是劉瑾。

弘治皇帝隻側目看了劉瑾一眼,這人一臉麻子,卻不知是誰,此生員,聲音粗礦,像屠狗之輩,想不到,如此好學。

劉文善有些尷尬。

倒是這時,那楊豔忍不住道:“百姓的疾苦,我等豈不知,可翻來覆去,便是所謂百姓疾苦,這又算什麼學問,我等位列翰林,修國史,學治國之方,方是頭等大事。”

楊豔麵帶微笑,顯然……他對於在西山發生的事,深惡痛疾。

劉文善看了楊豔一眼,卻見他身邊的翰林們,有人低頭不做聲,也有人如楊豔這般,滿是抵觸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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