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方繼藩和無數人說過,可這無數人,不是嗤之以鼻,便隻是朝方繼藩意味深長的笑。
隻有太康公主殿下,自己的妻子,每次自己說這些時,她總是溫柔的抵著下巴,專心致誌的聽自己的話,方繼藩知道,這個世上,隻有這個女子,真正無條件相信自己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相信自己胸懷天下,在為蒼生立命。
方繼藩忍不住嗬了一口氣,談興正濃:“你看百姓們,多苦啊,饑寒交迫,哪怕勉強飽了肚子,娛樂也是貧乏,他們……真如牛馬一般。可他們又是一群可愛的人,他們哪怕隻是接受一丁點上天的饋贈,便忍不住千恩萬謝,他們或許沒讀書,卻比任何人,都明事理。所以,居上位的人,倘若對他們無動於衷,對他們漠不關心,視他們為愚民、刁民,這些人,便是沒有良心。”
“嗯嗯。”朱秀榮在方繼藩懷裡,不斷點頭,小鳥依人一般。
方繼藩豪情萬丈:“我方繼藩……”
“好,好啊,好……”
山下,突然沸騰了。
掌聲如雷。
哪怕是在一裡之外的山上,竟也被這猶如雷鳴的聲音,也嚇了一跳。
動靜這麼大?
方繼藩忙是回頭:“咋了?”
那王金元帶著十幾個扈從,遠遠的跟著,隻是見都尉和公主殿下在此你情我濃,不敢過份靠近。
看著都尉和公主如此,這令王金元想到了家裡的黃臉婆,黃臉婆和公主殿下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女人。
他心裡也感慨萬千,哎呀呀,大過年的,彆人合家團聚,我卻在這裡吹風。
可一聽方繼藩吩咐,他忙是上前:“都尉,有何吩咐。”
方繼藩道:“下頭在吵鬨什麼,動靜這麼大,不會出什麼事吧。”
王金元掐指算了算:“沒出事,都尉,您放心,想來,是劇院那兒,到了關鍵處,大家在瘋狂叫好呢。”
方繼藩忍不住道:“叫的這麼大聲,像要斷氣一樣。”
王金元紅光滿麵:“可不是。這劇院裡每一出戲,那都是人滿為患,尤其是鍘美案,那真是一票難求,哪怕是站票,都搶不著,前些日子,都尉在大明宮那兒督工,都尉是不知道啊,那駙馬要被狗頭鍘斬了的時候,次次都是歡聲如雷,尤其是那陳世美一聲啊……呀……呀……呀……時,那屋瓦幾乎都要掀開了,真是熱烈之極。”
鍘駙馬……
方繼藩覺得自己後腦勺有了幾分寒意。
他踟躇了老半天,忍不住心裡低聲咒罵,這些殺千刀的刁民,就知道看這等血腥的東西,一點欣賞的眼光竟都沒有,愚昧!這下好了,以後坑你們的錢,讓你們做牛做馬,沒有道德上的負擔了。
“繼藩,怎麼了,我瞧你臉色煞白、煞白的。”
方繼藩:“……”
…………
紫禁城。
一個屬於劇團的戲班子,入了宮中,一場戲,也在此開演。
弘治皇帝陪著太皇太後聽戲。
恰好,這戲演到了《打金枝》。
這戲正演到了郭曖手持鋼鞭,痛打公主,弘治皇帝臉皮子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卻見太皇太後和張皇後依舊還津津有味的沉浸在戲中。
女人嘛,容易入戲,也不會去往深裡想。
弘治皇帝雜念卻多,便借機,悄然走出園子。
蕭敬躡手躡腳的跟了出來。
弘治皇帝道:“民間之人寫的話本,戲說的成分,太多了。”
蕭敬笑吟吟道:“可不是嘛,要不怎麼叫戲呢?”
其實蕭敬有點不肯出來,他正看的入迷呢。
弘治皇帝哂然一笑:“卻不知,千百年後,這戲文裡若是到了弘治朝,朕……會是什麼樣子,哈……想來,也多是老生所扮演的唐皇一般吧。”
蕭敬想了想,尷尬道:“這個,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卻是背著手:“可是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帝王是什麼樣子,終究,後人會有公評。時候不早了啊,朕不能再聽戲了,隨朕去暖閣吧,還有幾封奏疏,尚未批閱呢。還有那些自稱滿剌加使節的佛朗機人,聽聞朕以工代賑那些落難的人員之後,似乎很是不滿,一再請求召見,朕在想,過完了年,是否見一見呢?”
說著,弘治皇帝便邁開了腿,朝著暖閣方向去。
蕭敬心裡很複雜。
這過年的啊,陛下,這戲,怎麼不聽完?
他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卻又麻溜的跟上前去。
“陛下,等等奴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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